克勞迪說完這句話，眼中那異色的神采開始快速的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原先那少年的眼眸，可是疲勞之色轉瞬間爬上了克勞迪的麵龐，他又快速的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連帶那些魔法箭也開始消失蹤跡，克勞迪看上去搖搖欲墜，他閉上眼睛之後隻是片刻便向著地麵倒去，帶被先知附身之後那特有的虛弱感，躺倒在地上。
……
“孩子，你還是太幼稚了。”
我咬碎了那骨骼，整個脊柱都碎裂在我的口中，可是很快我就察覺到了，我咬碎的，隻是一個像是替身一樣的東西。
血芒是自己離開我的攻擊範圍的，它們快速的從骨骼上剝離開來，就像是褪開幼蟲軀殼的蟬，迫不及待的就要離開照顧自己了太久時日的幼蟲。
我，中計了。
“吼！”
我抬起手來想要抓住那竄離的血芒。
可是我終究是慢了半步，不，我慢的不是半步，從一開始，我就處在被他擺布的境地。
可是，我不能就這樣被他肆意的控製在他鑄造的騙局裏！
我抓住了那一縷血芒，就像是抓住了同樣飄渺的所有的瀚海煙塵。
“我不是你的兒子，我的父親！他，”我嘶吼著，控製所有的力量包括那源於龍血的火焰，從我的手臂上竄起，從我身上的每一片鱗片裏奔湧而出，我感受著自己的溫度，以及童謠做好了無孔不入的準備的那些血芒。
“他在我死去的那一天就已經死去了！”
我扯碎了那一縷血芒，就像是要碎了我嘴中殘留的那一塊脊柱。
可是沒有用，血芒和骨骼不是一樣的東西，沒有實體，不會被摧毀。
我轉身想要抓住其它亂竄的血芒。
……
可是其他人看見的景象卻是，被撕裂的骸骨上竄出了衝天的血霧，那些血霧咆哮著，怒吼著，那些煙霧裏冒出了一副副千奇百怪的麵孔，那有已經變成骸骨的麵孔，已經老去的麵孔，正是壯年的麵孔，剛露出大人神色的麵孔，還是少年的麵孔，還是孩提的麵孔。
他們咆哮著怒吼著哀號著衝進了赫爾辛的體內，可是那頭人形的巨龍卻隻是嘶吼著，抓弄著，和那些沒有實體的血霧戰鬥著。
可是即使是那能夠將空氣都燒灼的沸騰起來的龍炎都沒有辦法驅散那些已經變形了的怪異麵孔。
那些麵孔仿佛是尋到了能夠釋放自己死前未能剝離的那些心願和哀悼的地方，全部衝進了赫爾辛體內。
人形的巨龍怒吼著，那些憤怒的火焰從他身體的每一個地方竄出，妄圖撕裂每一個麵孔，可是沒有用，那些麵孔卻沒有懼怕那恐怖的火焰。
可是就算是那巨龍也沒有辦法抵擋那恐怖的襲擊。
他慢慢的敗下陣來，掙紮的力道越來越弱，火焰越來越單薄。
最後他終於不動了，那巨龍跪下了，他跪在一片一片被他摧毀的地麵上，重重的敲擊在這山脈上。
……
窒息感，我已經許久都沒有嚐到如此接近死亡的危機感了，真正的死亡。
肉身的毀滅對我來說不是死亡，就是比較難以接受的劇烈的痛覺罷了，可是我也習慣了，習慣了各種各樣的傷痛，習慣了就算是重構後再次被毀滅的身體。
可是這一次，是我的靈魂被把握了，我的魂魄，被那讓人絕望的絕望吞噬著，那些來自千萬人死亡的時候產生的痛楚，來自千萬人對死亡的恐懼對死亡的怨恨，和渴望再次活著的執念。
我是誰……
“咕嚕。”
就像心沉入海底，每一寸的血脈都被苦澀的海水填滿，血液沒有辦法流動，沒有什麼能夠回答我的問題。
那些殘破的記憶，每個死去的人留在腦海裏離死亡最近的記憶。
我看見每一個被血魔殘殺的人的記憶。
我看見他的記憶。
父親。
原來你真的早就死去了啊，你的記憶同樣停泊在那一瞬間，你生出獠牙，生出利爪。
從此你不再是我的父親，隻是一個叫：特倫斯·格雷的血魔。
而你，也不是願意回到這個世界來的，你忘了自己是誰，被那些夙願催促著，從地獄的熔岩海裏爬了出來。
你明明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
可是你還記得啊，我是你的孩子。
可是我就要忘記了我是誰……
凍結，開始凍結，連靈魂都開始被那冰冷的恐慌的人性凍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