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運氣好,船來了。”看不出多少年歲的老人蹲在箱子上,他看起來不隻是眼睛有殘疾,他在箱子上挪動的時候完全靠自己的雙手不斷地把整個身子撐起來,然後一點點的把自己抬過去。
“收拾收拾準備上路吧。”老人從靠著牆的地方到了奧托身前,奧托從他身上聞到了奇怪的味道,那是一種被太陽烘烤直到龜裂的地麵上一株被風和陽光分解了的植物散落在溝壑裏後的味道。
奧托覺得這味道主要來源於他身上那已經破舊不堪的皮衣。仿佛輕輕一碰就碎成渣滓。
“我沒有什麼要帶的。”
也已經沒有什麼能帶的了。
老人皺了皺眉頭,仔細打量了一下奧托的樣子,撇了撇嘴“又一個亡命之徒。”
然後那雙枯瘦的手在那皮衣裏摸索了一會兒,掏出一個看起來像是啤酒瓶蓋的貨幣。
那是不知道用什麼樣的金屬製成的,看起來像是鐵塊可是很輕,放在手上的質感比較粗糙更接近於銅。
那是故意做成啤酒瓶蓋的樣子,這樣在接受盤查的時候就不會輕易引起懷疑,但是顯然這枚貨幣上隱藏了什麼奧托看不出來的隱秘,能夠讓開船的人認出奧托的身份。
“拿著這個,去這條街上的每一個當鋪去問價,告訴你說是‘三金四銀’的當鋪就是今晚開船的那個地方。你要回複他‘起碼加上一銀也好。’”
奧托幾天前就從一個同樣躲藏在橋洞裏的一個負債者那裏聽說了逃亡的這件事。奧托用一個麵包救了他的命,他才說出這種秘密。
奧托每天都會到這裏來,即使老人推脫了他也會憑借自己以前的經驗躲藏在勉強能看見和聽見的地方。
那個老人是在觀察他,看他是不是真的想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每天的暗號也不一樣,有的是裁縫店,有的是五金店。
奧托點了點頭,準備離開的時候聽見身後的老人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對自己說到“頭發藏好。”
奧托驚異的轉過頭,看見老人已經佯裝睡去,在沒有遮掩的陽光下像一具幹屍。
奧托抓了一把頭巾確定金發沒有露出來,也許是那一根無意間粘在衣服上的毛發暴露了自己。
當奧托還是殿前騎士的時候,曾經多次參與到對那些亡命之徒的追逐之中,好不容易抓住了線索,當率人前去的時候,那人已經人間蒸發了。
奧托現在算是知道了緣由之一了。
聖堂的都城,以前是叫做聖地,當大陸上的國家都分崩離析之後,聖堂開始行使起一些行政上的權利。
這應該是當今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光明的地方。
奧托看著散布著衰敗和死亡的貧民區,無數企圖在這光明之下行陰暗之事的人聚集在一起,沒有被光明照到的窮苦之人也聚在一起。
也曾正義感爆棚的想要抓住某個通緝榜上的人,伸出去的手立刻縮了回來,沒有必要也沒有需要,自己已經不再是騎士了,而是和眼前的人一樣的人。
而絕大多數企圖通過非法途徑逃脫的人,並不是窮凶極惡,他們或多或少擁有隻屬於自己的苦衷。在什麼都要按照神的製度活動的地方,僅僅是不合群就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
奧托已經探訪了不少當鋪,也有店長妄圖從奧托的嘴裏套出今天的暗號來,那一雙散發著凶光的眼睛立刻暴露了他的意圖。
他終於找到了那家當鋪,心裏潛意識的認為敢做這種事的當鋪應該開在陰暗的角落,也不可能頻繁的接待普通的顧客。
可是他想錯了,那當鋪立在街道的中心,若不是一個個排除開來,奧托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家店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一家。
迎麵而來的那個店員滿臉賠笑的送走了一位看起來不太滿意的顧客。
“歡迎光臨!”那個男人為奧托打開門,當奧托從門口經過時,視線從奧托剛剛抬起的腳底一直追擊到他的頭頂。察覺到視線的奧托立刻回過頭去。
對上的是店員會心的笑,他那因為標準模式的笑而微微彎起來的眼睛裏透露出一副知曉一切的神情。
奧托把那貨幣從袖子裏滑到手掌中,看似不經意的揚了一揚,確定隻有店員看到。
那人點了點頭。
順利對上暗號的奧托被以稍作片刻,等待專人鑒定的借口請到了當鋪內的隔間。
等著他的是另外幾個正苦苦等待離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