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郊外的一個無名小縣裏，一支軍隊剛剛離開。
屍體被堆得高高的，上麵還插著幾支帶血的箭羽。如今天下大亂，貴族被俘虜，並以此為要挾，而平民就隻有被殺的命運。
從這裏往西延伸，約莫一兩裏的地方，一個看起來不過豆蔻年華的女孩背著滿是藥草的竹筐，蹦蹦跳跳地回家。
——娘親說今晚會給我煮魚湯吃。
我抬頭望望天，天色有點暗，引得我心情也不大好。
突然，我的鼻尖掠過一絲淡淡的血腥味。在山村裏長大的孩子，對血腥味最為敏感。
我心下一陣慌亂。還沒有到村口，怎麼會有血腥味飄出呢？雖然村頭王屠夫那家常常殺魚宰豬，但是站在這裏，根本聞不到。
我撒開腿往村口跑去，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濃重。奇怪的是，臨近村子，竟然還這麼安靜。
若是平常哪家孩子生日，路邊定會有大人守候。小孩子采完藥草回來，大人就會給他戴上一頂花圈，然後笑著領他回家吃酒。
但是今天，這條蜿蜒小道安安靜靜——似乎有些寂靜過分了。
“娘親……”想到今天我生日，卻無人在道上守候，我鼻子有些發酸。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讓我永生難忘。
漫漫血跡從村口溢出，流到我腳下才終於停下。
我顫抖著抬頭，目光順著血跡向遠方望去——屍體被堆得高高的，上麵還插著幾支帶血的箭。
我雙腿一軟跪到地上，感覺自己幾乎失去了行動的能力。但我心中那強烈的不安、恐懼和彷徨促使我艱難地向前爬去，終於接近了那一堆屍體。
濃烈的血腥味使我喘不過氣來。我瞥見了隔壁張大叔的屍體——他臉上震驚與憤怒交雜，最終彙成駭人的驚悚。
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在那一堆熟悉的麵孔中，我終於看到了娘親。
她的眼睛瞪得老大，瞳孔中滿是驚懼。我張了張口，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恍惚間，耳邊響起爹爹臨終時對我的切切叮囑。
“在這村子向南的百餘裏外，有一座山名為白餘。若哪天我們遭難，你孤身一人，就去那裏尋一位名叫簡疊的……”
話未曾說完，爹爹就斷了氣，我也不知爹爹下半句話究竟是想表達什麼意思。不過，如今想來，爹爹當時竟然是一語成讖。
我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怔怔地看著南方。
向南的百餘裏外……白餘山。
拳頭悄無聲息地攥緊。殺母之仇，滅村之痛。娘親，村長，張大叔……還有這整村子的人，我皇笙若會給你們報仇的。
半月後。
洛陽郊外，白餘山煙霧繚繞。半山腰上，我一步一步艱難地挪動著。
直到今天，我已然走了半月的路。若不是我自幼在山村中長大，恐怕早就餓死了。
饒是如此，這短短的百餘裏，我也走了半月之久。
實在是累了。我癱倒在一塊巨石旁，長籲一口氣。
“你在這作甚？”
突然，一個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我嚇了一跳，幾乎要彈起來。強自鎮定了心神後，我轉頭望去。
站在大樹後朝我發話的是一個白衣青年。麵白無須，俊逸瘦削的麵龐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幽深的墨色眸子中卻跳動著莫名的火光。
“你是……？”我摸不著頭腦，唯有小心翼翼地問道。
“嗬嗬，你這小姑娘有意思。”白衣青年摸了摸下巴，“來我白餘山，卻不知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