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王想了一下,說:“好吧,你先回老營去,一二日內我派人找你。”隨即策馬下山。

到了馬蘭峪,劉體純正在吃早飯,聽說闖王來到,立刻丟下碗筷,奔出寨門迎接。自成拉著體純的手,說:“你們以少勝多,殺得很好,很好。”隨著體純走進寨內,向將士們道了辛苦,就同大家蹲在一起吃飯。

飯後,劉體純帶著闖王在寨外察看過幾個設防的險要地方,說道:

“闖王,有一件事,我本來打算今天上午親自去老營向你稟報……”

“什麼事兒?”

體純用手指一指:“闖王,你看。”

順著體純指的方向,闖王看見一個山窩裏密密的盡是樹木,樹梢上有幾縷輕煙冒出,似乎有人影和火光藏在林中。闖王感到奇怪,問道:

“是什麼人在那裏?”

“他們都是商州城外的好百姓,一共有四五百人,有的在家中被逼無奈,有的家人受了官軍和鄉勇殘害,氣憤不過,昨天陸續跑來,懇求我收容他們入夥。我說商洛山中糧草欠缺,不能收容他們。他們苦苦哀求,賭死不肯回去。我沒有辦法,把他們安置在那個樹林裏,答應今日上午親自去老營請示,再做決定。”

“走,帶我去瞧瞧!”

藏在樹林中的老百姓看見劉體純來到林邊,大家蜂擁而出。體純笑著說:

“闖王親自來啦,你們向他懇求吧。”

闖王眼中含著笑說:“大家有什麼話快對我說。”

一個帶著腰刀和弓箭、瘦骨嶙峋的高個兒青年說:

“闖王爺!我們都是來投你的,請你收下我們。從今以後,我們死心塌地跟隨你。你指到哪裏,我們殺到哪裏,倘有三心二意,天誅地滅!”

“造反是提著頭過日子的事兒,你們為什麼要來隨我?”

“回闖王爺,我們這些受苦人,各人都有一肚子黃檗汁兒,血一把淚一把磨蹭日子。如今再也磨蹭不下去,走投無路,才拚著命趁夜間逃出官軍和鄉勇的手,前來投你。要不是官軍和鄉勇把守得緊,逃來的人還要多幾倍哩。”

自成笑著問:“你們為什麼不早點來投?是不是看我打了個大勝仗才來投我?”

高個兒青年說:“不瞞闖王爺,我們有的人原來是做莊稼老實人,走樹下怕黃葉打頭,踩腳下跺三跺不敢吭聲;有的人雖說敢造反,可是誰沒個家?不到萬不得已,總不肯走造反的路。如今官軍同鄉勇來到商州西鄉,奸擄燒殺,無惡不為。我們這些人差不多都是家敗人亡,才把心一橫,走上梁山。既然在家活不成,不如投到你闖王爺大旗下邊,轟轟烈烈地幹一場,就是死也死個痛快。我說的全是心中話,闖王爺倘若不信,請你問問大家。”

自成已經收了笑容,轉過頭去問劉體純:“這小夥子叫什麼名字?”

“他名叫白鳴鶴。”

“學過武藝?”

“我問過他,他說他學過,隻是不精。別的老百姓都說他箭法不錯,也有膽量,是個打獵能手,一個人射過老虎。”

自成點點頭,不再向大家問下去,對他們說:

“好吧,你們都留在我這裏吧。如今強淩弱,富欺貧,官紳兵勇擰成一股勁兒殘害黎民,又加上天災連年,看來非改朝換代不會有太平日子。你們都是被逼得走投無路的人,各人都有一肚子血淚冤仇,跟著我一起幹吧。既然來隨我,就是起義兵,可不要當成是拉杆子。家有家規,軍有軍規,不要嫌我的軍規嚴。隨我之後,可不要擾害百姓。你們現在舉出兩個人做總頭領,今天就開到馬蘭峪,幫助重修房屋。以後駐紮何處,如何操練,如何編製,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