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王吉元的官職和賞銀,由兄弟大膽承擔吧。隻要他實意投降,答應獻出射虎口,可以給他做遊擊將軍,外加賞銀三千兩。倘若能襲破闖賊老營,不管能否活捉闖賊夫婦,都將另行敘功,額外重獎。至於老兄有意要個副將職銜,實授商州守備,弟已與撫台談過,撫台也問過了製台,已蒙兩大人答應,保奏老兄以參將銜實授商州守備。本朝定製,一州守備沒有掛副將銜的,掛參將銜已經夠高了。我兄以商州人做商州守備,雖在知州之下,然而兵權在手,實為一州之主,連知州遇到大事也得惟老兄‘馬首是瞻’。請恕我說一句粗俗的話,這就叫‘強龍不壓地頭蛇’。”說畢,哈哈一笑。

宋文富心中滿意,說:“王吉元那邊,我當盡力勸說,想來可以真心投降。至於文富自己,世受國恩,自當粉身碎骨,報效朝廷,決不貪一官半職。能夠實授商州守備,使文富有職有權,容易做事,也隻是為保衛桑梓著想,至於掛何等官銜,無足計較。”

客人連連點頭:“我知道老兄同我一樣,淡於名利,隻是處此亂世,想替朝廷略效微力而已。”

“是,是。”

客人又說:“撫台還是擔心,單有足下率領的鄉勇進入射虎口,加上王吉元的降賊二百,未必能攻破李賊老營,致其死命;最好讓官軍假道寶寨,同鄉勇一同奪取闖賊老營,方不致萬一貽誤戎機,影響全局。”

宋文富頓時搖一搖頭:“此事前日已拜托劉老爺回稟撫台大人,斷然不能奉命。三年前,敝寨曾遭官軍洗劫,燒殺奸擄甚於流賊,至今寨中父老言之痛心。今日即令小弟肯讓官軍假道,父老們也不肯同意,所以這話請不必再提了。”

客人懇切地說:“我此次動身來寶寨時,撫台大人一再麵諭,望兄台能使官軍一千人假道寶寨,定然秋毫無犯。撫台願作擔保,萬無一失。”

“目前將驕兵惰,軍紀敗壞,故百姓不怕賊而怕兵。他們連朝廷老子的話都不聽,豈肯聽巡撫的話!萬一敝寨重遭兵災,文富將有何麵目再見寨中父老?”

“既然足下如此不放心,那麼官軍不在寨中停留,隻穿寨而過如何?”

“弟雖是武科出身,讀書不多,但也知道‘假道於虞以伐虢’的故事。我縱然想做虞公,無奈全寨父老不肯假道,也是枉然。”宋文富捋著短須哈哈一笑,又連連拱手說,“萬懇劉老爺俯諒苦衷,在撫台大人麵前代為婉言稟明,不勝銘感。”

客人也隻好笑笑,說:“足下將官軍假道寶寨的事比做‘假道於虞以伐虢’,此言差矣。弟今晚連夜回城,請示撫台之後,一二日內當重來寶寨。假道之事,另作商議。”

劉讚畫連夜坐轎子回城複命。他上兩次來,宋文富都有厚禮相送,這次送禮更重,除送給他三百兩銀子外,還送了幾件名貴字畫和古玩。劉讚畫一再推辭,卻使眼色給一個跟隨仆人收下。宋文富將客人送出寨外,隨即興衝衝地回到書房,將好消息告訴了前來問信的宋文貴,轉回內宅。大奶奶還沒有睡,愁眉苦臉地對他說起兒子癆病加重的事,擔心凶多吉少,挨不過秋後,抱怨他不很掛心,沒說完就滾下眼淚。他望著大奶奶,卻沒有聽清她說的什麼,高興地說:

“好,好。果然盼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