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無常事,百態不一,或言歡喜,或言憂愁,冷眼旁觀之人總不會體會到那份入骨心傷。
自那日從湖邊回來已有兩日,我依舊如常在紫微山上安安靜靜,不問相府如何,不問冷濬師父的去處,不問藍子寒師叔緣由,隻是每日隨身攜帶那木簪。有時我亦會看到荷衣服侍我時投來的憐憫的目光,我不知她是否知曉,但我也不願多問,不想要他們的憐憫,那就假裝看不到,哪怕是自欺欺人,我也要保我最後的驕傲。
冷濬自離了紫微山就去了相府,剛至府門前,便聽得陣陣喧嘩,極是熱鬧。
“府中出了何事?”冷濬輕皺眉頭,叫住步履匆忙的管家。
“冷爺,明珠小姐回府了。”話語間難掩激動。
冷濬亦是一愣,隨即有些明白,擺手讓管家先行離去。
明珠自出生時,身中劇毒,幾度險些喪命,加之她自小乖巧伶俐,得盡寵愛,更自滿月時被封為郡主。然而,三歲時幾乎毒入心脾,若不是有師父梓和道人的傾力相救,恐怕早已命落黃泉。自此她便交予師父,為其調養。想必她如今歸府,該是痊愈。更何況......那個女子已交出解藥,想是已無大礙。念及那個人,冷濬不由想到紫微山上的小徒弟。······真是冤孽啊。
“小明珠回來了。”冷濬麵帶笑意,看著膩在柳拂衣懷中的小女孩。
“......啊,冷叔叔。”邊說邊向著冷濬跑去。
“哎......小妹。”
“珠兒,慢點。”
柳拂衣和明軒均擔心地出聲。
冷濬急忙將明珠護在懷裏,嘴角輕笑,眼中有些無奈,“真是越來越調皮呀。”
“哪有,明珠好想叔叔,叔叔是不是都不想明珠啦?”
“我也很想小明珠啊。”
“真的啊。”靈動的雙眼盯著眼前的男子,看著他含笑點頭,小臉上亦是滿溢笑容。
“珠兒你身子剛好,先隨你娘親下去歇息。”
“爹···嗯···好吧。”明珠可憐兮兮又依依不舍地隨著自己的娘親兄長離開。
雖然不情願但也知分寸,既不頑劣亦不失靈動,慕井闌看著遠去的小身影愈發欣慰。偶然想起那個同樣年幼的身影,雖然不討厭,卻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人喜歡。
“師兄,究竟有何事?”冷濬斜倚在書房窗前,定定的看著幾案後的男子。
“她應該已知她母親的事了吧?”
“······是,子寒······已經說了。”冷濬輕皺眉頭,不明所以。
“是嗎。”
“師兄?”
“聖上下旨,待明珠及笄,冊為太子妃。”
“什麼?······師兄你······不會說笑吧?”
“有些事······注定會發生。”慕井闌眸色複雜,隻得一歎。
柳拂衣牽著明珠的手慢慢向著梅園的方向走,話語間時而夾雜著低歎,看著女兒還略有蒼白的麵孔,眼中忽而閃過怨恨卻倏忽不見,未曾讓人察覺。明珠久不歸府,滿心興奮好奇,一路上不停地讓明軒介紹這幾年京中的趣事,作為哥哥,明軒自是盡責,兄妹倆聊的熱鬧非常,引得身後的仆從亦是隨聲附和。
進了梅園,柳拂衣交代了一番,叮囑她要好好休息,便留下幾個丫頭伺候離開了,讓兄妹倆好好聚聚。
“哥,聽說竹園空了?她走了嗎?”
“······恩。”
“哥······”
“嗯?”明軒放下手中的玉佩,奇怪地看向自己的妹妹,不明白為什麽突然間她不開心了。
“我不喜歡她。”明珠坐在窗前,低垂著頭,雙手玩弄著衣上的掛飾,臉色依舊蒼白,小小的臉上卻帶著明顯的厭惡。
有些人,或許還從未相見,但之間早已注定一生牽連。慕明珠如此,慕挽情亦是如此,注定的身份,注定的命運。
“小姐,寒露深重,早些安歇吧。”
“恩。”
荷衣看著坐在窗前撫摸著蓮花木簪的女孩,心中又是一聲歎息。小小年紀獨自被留在紫微山,無人照拂,雖是慕師兄的嫡女,可那身份卻是十分尷尬,有那樣一個娘親真不知是福是禍。冷師兄離開了,寒師兄又不管不問,很顯然這個女孩並不怎麼受歡迎呀。雖想著親近,可她自己偏就一副疏離的樣子。哎······耳邊傳來關門的聲音,還伴隨著一聲低歎。我知道又是荷衣在替自己悲哀。
我嘴角微彎,抬頭望向窗外,曾聽相府的丫鬟們說過,人死後會化為天上的一顆星,夜空上那麼多繁星,哪一顆是你呢?娘親,你會不會在天上看著挽兒呢?這麼多人不愛我,不疼我,你會不會心疼來帶走挽兒呢?娘親,你怎麼能再次拋下我呢?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