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暗,唯那雙眸子在墨色裏格外明亮。
深秋的夜裏有了些冬日的清寒,夏明月卻覺得渾身暖暖地,那種暖從丹田慢慢蔓延到四肢,整個人似泡在溫泉裏般,之前一直作痛的髒腑似乎也沒那麼痛了,她有些疑惑於身體的變化,卻找不到原因所在。
早在那人帶著她出了林子她便醒了,但她不知他是誰,不知他是否會對自己不利,因而不敢做聲。後來那人將她藏在那破敗的院子裏便走了,她等了片刻不見人回來便出了去,夜裏她不知前往何處,正在躊躇間聽見遠處有聲音傳來,倉皇間躲到了那山羊圈旁邊,此後便一直痛苦地忍受著那群山羊身上傳來的膻味和那些排泄物的臭味。
她聽到那有些急促但低低的腳步聲來來去去好幾遍,而後又有一人過來,耳邊有睡眠中的山羊的呼吸聲,那兩人不高的談話聲倒是聽不真切,直到他們走了很久,她才現身出來。
雖之前強行運功導致傷勢複發,但此時身體似乎比昨日還要舒爽些,嘴裏有淡淡清甜的藥味,她回頭望了眼那破爛的院子,想不通是誰救了自己。不知道會不會是之前那兩人,她不知也不敢賭,是以一直沒有出聲。
一路上她思緒萬千,尚在考慮自己要往何處去時,旁邊院內猛地響起一陣急促的狗叫,有道黑影自低矮的院牆上衝了出來。
夏明月嚇了一跳,停下腳步,見一條黑狗氣勢洶洶地停在自己身側,兩耳立起,弓著身子,隨時準備著衝上前來,那兩眼在夜裏發著光,好不凶狠。
“汪汪汪……汪……汪……”那黑狗見夏明月停在原地,也不敢貿然上前,腿在地上不停扒拉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動也不動地盯著她。
夏明月有一瞬間的不知所措,望著黑漆漆的夜色,生怕這狗把人引了來,她不知如何處理此番境況,也不敢貿然前行,於是蹲下身子,手指伸到嘴前作噓聲狀,“別……別再叫了啊,再叫我可不客氣了……”
“汪……汪汪……”那狗即使再通人性,又哪裏明白她的話語,見夏明月蹲下,還以為她要撿石子扔它,立馬往後退去,叫得更加響亮了。它這一番吼叫,引得村裏的幾條狗都叫了起來,跟著亂糟糟的雞叫聲也響了起來。
這此起彼伏的雞鳴狗叫聲著實嚇著了從來沒見過此等盛況的夏明月,她有些慌亂的起身,皺眉看著那條叫個不停的罪魁禍首,一臉無可奈何,更何況不遠處聞聲又跑來了幾條皮毛斑雜的狗,她深吸一口氣,在那院子開門聲響起的一刹那旋身上了房頂,身子趴了上去。
一人打著嗬欠開門出來,手裏執著的是順手在院門內拿的長掃帚,一出來便看見幾條狗衝著房頂狂叫,那房頂上能有什麼東西?這空無一人的四周又能有什麼東西?被擾了清夢的主人家氣不打一處來,舉著掃帚就打向那幾條亂叫的狗。
“大半夜的鬼叫什麼!我讓你叫!我讓你叫!打擾老子的美夢,看老子不打斷你的腿!”話是這麼說,可他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手上綿軟軟的也沒下什麼力,掃帚還沒打到那幾條狗身上便被它們躲開了去,見有兩條狗還在亂叫,他手中掃帚一擲,歪斜著落在那黑狗邊上,哪一條也沒打到。
“啪”的一聲,院門重重關上,幾條狗嗚咽幾聲散了去,那條黑狗望了一會兒房頂見沒動靜也灰溜溜地回了院子。狗叫聲沒了,那群雞卻斷斷續續地不肯停了,天快亮了。
沒有銀子,沒有地圖,夏明月不知自己該往哪邊走,該如何走,不過,總得先離開這裏。
秋風乍起,寒葉蕭瑟。
坑坑窪窪的路上,一輛簡陋的牛車慢悠悠地行駛在路上,牛車沒有車棚,車上放了兩筐滿滿的曬幹的草藥,一個山羊胡子老頭駕著牛車,旁邊坐著一個一臉興奮的八九歲孩童,明亮的眼睛骨碌碌直轉,看上去很是機靈,兩人都是尋常農家打扮。
男孩捂著紅紅的臉蛋,認真說道:“爺爺,您可不能反悔,記得賣了草藥要給我買冰糖葫蘆!”
老者笑嗬嗬地摸了摸胡子,連連點頭,“記得,記得。”
“爺爺,下次我還幫您采草藥,娘親說過年要給我做新衣呢,多采點有了銀子也叫娘給爺爺做新衣穿。”
老者笑得欣慰,卻搖頭道:“爺爺有衣服穿,不要新衣了,前陣子你娘才給老頭我做了一雙鞋子,夠了夠了!”
男孩正要接話,突然看見前麵路上有人,想著爺爺眼神不好,便提醒道:“爺爺當心,前麵有人,可別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