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又氣又急,被四嬸子噎的一句話也說不出,最後隻憋出一句送客。
走的時候,四嬸子嘴裏還罵罵咧咧的,說:姓陳的你什麼玩意兒啊,要是不會看,那你就別耽誤老娘時間!
四嬸子走後,我回到老爸身邊,問他剛剛為啥吞吞吐吐的,到底看出啥了?
我爹歎了口氣,他點上一顆眼,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小子,還記得爹教你的《麻衣相法》,麵相十二宮中子女宮的最後兩句是啥嗎?”
我連忙點頭。
這麵相十二宮的口訣,閑來沒事的時候我爸常教我念。雖然我不太懂其中意思,但也囫圇著背了下來。
“痣生斜紋,到老兒孫有克;若是平滿人中,難得兒孫送老。”
“對咯。”我爸點點頭。
“這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四嬸子幾個月前做的惡,如今要引來惡果了。
現在招娣媽快生了,四嬸的嘴角就忽然起了顆痣。那痣不偏不巧生在人中附近,把她人中撐平了。這麵相是大凶之相,恐怕招娣爹會有一劫啊。”
聽老爸這麼說,我還有點不信。
這生孩子,是女人的事兒啊,跟招娣爹有什麼關係?
我沒把老爸的話當回事兒,可幾天之後,四嬸子家裏,真的出事了……
那天晚上招娣媽臨盆,四嬸子猶猶豫豫的不肯把她送到醫院,本來想請村裏的產婆過來,誰知產婆前幾天去鄰村走親戚去了。
更要命的是,招娣媽果然如產婆所說,難產了。那孩子是‘坐生’的,不是頭先出來,而是屁股先出來!四嬸子家那血腥味兒,隔著老遠都能聞見,屋裏招娣媽一聲接一聲的慘叫聲更是聽的人心裏發顫。
折騰了大半夜,招娣家總算沒了聲音。第二天我起來的時候,隱約聽見隔壁家裏有哭聲。
我出去一看,四嬸子趴在地下哭成了個淚人。她身旁放這個擔架,被白布蒙著的正是招娣她爹,白布上還全是大片大片的血跡!
旁邊兒的鄰居說,招娣家實在是造孽。
招娣爹看媳婦實在生不下來,就想去鄰村把產婆子請回來。誰知道夜黑路滑的,他一腳沒踩穩,從山上跌到溝裏了。
本來嘛,這摔一跤也沒事。可要麼說閻王讓你三更死,不會留人到五更呢。就是這麼寸,招娣爹摔下去的地方偏偏有顆棗樹!
棗樹上全是荊棘不說,枝條也硬。幾根斷枝剛好捅進招娣爹的眼眶和喉嚨裏,要了他的命。
聽著周圍人的議論紛紛,我忽然覺得心裏一寒。
招娣她爹的死法,怎麼那麼像,被四嬸子弄死的那個女嬰呢……
就在這時,四嬸子忽然幹嚎一聲,從地上爬起來衝進了屋裏,把還在月子裏的招娣媽揪了出來。招娣媽一下摔倒在地,四嬸子指著她就罵:“沒用的東西!母雞都會下個蛋呢,你咋就不會了?
我兒為了你,連命都搭上了,你咋個連哭一聲都不哭!”
她這一說,還真是,招娣媽的臉上非但沒有傷心的神色,反而還帶著笑!
她好像完全聽不見四嬸子的話一樣。勾著嘴角,半眯著的眼裏全是母愛的慈祥。招娣媽的手微微彎曲,嘴裏還哦哦的輕輕哼唱著,好像在哄孩子似得。
可她的懷裏,明明隻是一團染著血的布啊……
相術,能以人麵貌、五官、骨骼、氣色、手紋等推測凶吉;易術中更有以占星術和四柱預測推算人命理氣運的法子。
傳說中,宋初大相術家陳摶老祖曾著一本《麻衣相決》,現今天下所有相術幾乎都是由他老人家的書中演變而來的。而且這位老祖宗,正是我們家的先人。
我爸每每說起這些總是眉飛色舞,我卻聽的一臉淡定。
因為這些,我統統不信!
我家先人要真這麼厲害,後代能落魄到開個棺材店維持生計,還過著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
而且雖然我爸自稱是陰陽先生,可我活了二十來年,他無論是給人算命還是看相,都沒一次準的。更誇張的是,有一次鄰居來請我爸看風水,我爸一見鄰居脫口而出就是恭喜恭喜,殊不知人家家死了老人,這才來求一處風水寶地做墳地。
那句恭喜,氣的鄰居多年情分都不顧了,差點把我家那小棺材鋪拆個底朝天。
從那之後,我爸就被冠上了個‘騙子’的稱號。左鄰右舍的都叫我爸大騙子,叫我小騙子。我爸也不生氣,總樂嗬嗬的,日子久了,漸漸沒人記得他的大名了。
頂著個騙子的名號,我爸還執著的教我《麻衣相決》裏的內容。我雖然不愛學,可耐不住他一遍遍在我耳邊叨叨,十幾年耳濡目染下來,我也差不多能把《麻衣相決》倒背如流。
原以為騙子倆字要跟我爺倆一輩子,卻未料想,原來是我爸故意而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