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一愕,不知教主態度如何。
教主道:“剛才聽了副教主一番話,本座忽然明白了許多。左右侍者,你們以後休得在本座麵前再言副教主任何過失。副教主所做的一切就是本座要做的。”
左右侍者應道:“是,教主。”
教主對梁儀天道:“副教主啊,你為我教立功無數,這此年來我教也多虧了你,才有今天這個樣子。所以,即使你做錯什麼事,我再也不會怪你。如今端木蒙還沒殺成,此事就此罷休,以後休得再提。目前各大門派正要到我木棉山來,正是用人之際,副教主,殺人得要三思而後行。”
梁儀天道:“教主教訓得是。”
教主道:“自現在始,左右侍者協同你一起管理教中之事。左右侍者直接聽命於你,如何?”
梁儀天聽得明白,要左右侍者聽命於他,還不是等於監守著他?梁儀天道:“屬下不敢。左右侍者侍候在教主身邊便是了,教中之事,屬下還能應付。”
教主道:“我念你一直以來為教之事勞心勞力,有人協助你還不好麼?我如此安排,你不必再說了。”
梁儀天便道:“謝教主!”
“端木蒙!”教主又叫道。(10)
“屬下在!”端木蒙馬上應道,“教主請吩咐。”
教主道:“你以後好好聽從副教主差遣,我不在時,見副教主如見我,你對副教主要畢恭畢敬,休得怠慢。如果再犯教規,別說副教主不饒你,我第一個殺了你!凡事以我教為重,不能以個人之私事亂了我教。若非因你是與我一起創教,本座對你殺無赦!”
端木蒙嚇得大氣不敢出,戰戰兢兢道:“謝教主。”
教主又道:“梁儀天,本座剛才隻是給你個警告,你須知道,本座隨時可以取你性命。目前據木蝴蝶、僧無妙、趙黑子、陳規幾人從外麵傳來的話,各大門派已經秘密進木棉山了,而且非常隱密,我教派出去的人都無法察覺。哪一天他們突然偷襲我教,而你們卻還在這裏勾心鬥角,到時統統死光也不知是什麼回事!”
梁儀天等忙道:“教主教訓得是!各大門派秘密進山之事,屬下已經知道,並作了一些安排。”
教主道:“梁儀天,木蝴蝶此人腦子比較簡單,青子雖然新婚,可以考慮讓青子出去,木蝴蝶此人難擔重任。”
梁儀天道:“屬下明白。屬下這就讓青子出去。”
餘飛竟想不到自己好不容易來個連環計,即使殺不了端木蒙與梁儀天等,起碼也重挫他們。他這才知道太低估了梁儀天。聽教主說要派他出去,便暗暗擔心,如果出去了,如何練開山排水神功了?而且梁儀天辛辛苦苦才把自己捉回來,他如何會讓自己出去呢?此時的餘飛反而不想出去了。他看看修羅女,修羅女也看看餘飛,二人默不作聲。
端木蒙此時忽然道:“教主,青子新婚,就由老夫與木蝴蝶一起在外麵吧。教裏的事由副教主打理,老夫出去,必定想辦法取李若楓與白塵人頭回來。”
教主哈哈大笑,道:“你是怕在教裏受副教主節製,沒有自由吧?端木蒙,按你武功,未必勝得了李若楓!”
端木蒙道:“教主何須滅自己威風,老夫自問在江湖成名數十年,李若楓拿什麼來與老夫比。”
教主道:“你一向自大,不知山外有山,所以你至今未曾成為副教主。不過,你有空出去走走也就好,青子就留在教中聽由副教主差遣。青子畢竟是副教主一手培養的。”
端木蒙道:“屬下知道。”
教主對世智道:“雷護教,你曾身為少林方丈,在武林中德高望重。雖你曾救過我教,但你自此後未立寸功。讓你殺覺悟那小和尚你竟然也殺不了,也太丟少林方丈的身份了。要知道武功高在我教之中並不算什麼,隻要你能立功,本座自然不會虧待你。但你在教中必須聽由副教主差遣,不聽差遣,別以為本座殺不了你。”
世智道:“屬下明白,屬下定當聽從副教主差遣。”
教主道:“我知你心有不服,目前非常時期,你須好好做好來,各大門派進山就是你世智大師立功之時,明白沒有?”
世智道:“謹記教主之話!”
教主對梁儀天道:“副教主,今天本座虧待你了,其實本座也趁此考驗一下你對我教的忠心。但你今天私下殺我教護教之事已經把你十年之功耗盡,下次再犯,必殺!”說完身子一飄,人也不見了。
梁儀天總算定下心來。良久,他才台起頭,卻見左右侍者等就已經離開,而昔日跟隨他的人都在一旁等候。梁儀天看看餘飛,輕歎一聲,叫大家各自回去。(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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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飛估計梁儀天一定會知道這事是他的主意,是他讓修羅女有意無意地通知左右侍者的。但自此事後,梁儀天並無任何舉動。餘飛正想第二計時,梁儀天忽然派人叫餘飛過去副教主大堂。梁儀天把所有人都叫出去,留餘飛一個人在場。
“飛兒,你告訴我,是不是真的很想我死?”
餘飛馬上明白了,也不掩飾了,冷冷道:“上次教主沒殺你,算你僥幸。但我還是不會放棄的。”
“飛兒——!”梁儀天道,你難道還在恨我恨之入骨麼?如今你我同一條船上,我死了你也活不成,你怎麼就不想想?”
“我不管。”
“飛兒,”梁儀天長歎一聲,你難道忘記了我們是怎麼商定的麼?本來隻殺端木蒙的,你卻把火燒到我身上來?是不是你通知了左右侍者來後山的?”
“不錯!”
梁儀天良久不出聲,半晌又道:“我希望你下次別再做這樣的傻事。我們現在要對付的不僅是端木蒙,還有左右侍者、世智,還有教主,我們隻有聯手,好好聯手才可以,而且之中不能有差點差錯,不然事沒成你我就先死!你知道你這次犯的錯誤有多大?如今端木蒙早知我要殺他,想再尋找機會就更難了。”梁儀天在屋裏一直踱步,又道,“這次我不怪你,你還年輕,但下次絕不許你這麼做。”
餘飛淡淡道:“你還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你告訴我怎麼好了。”梁儀天道,“現在已經打草驚蛇了,而且我斷定,左右侍者必定會暗中查你,你的處境更加危險了。”
“大不了跟他們拚了。”
“拚了?你拿什麼與他們拚?就你一個人?左右侍者與端木蒙的武功不在你我之下,再加上教主,世智,你告訴我如何個拚法?”
餘飛不語。
“還有,你怎麼把雲燕換成了春花?春花那丫頭懂什麼了?要是雲燕去做,端木蒙如今已經是死人一個。飛兒呀,你再與我過不去,也不能把事情給壞了。若不是你,其他人我豈能讓你這麼做!”梁儀天越說越氣,“你現在給我把雲燕找過來,我非把她殺了不可!”
餘飛冷道:“我怕你見了她下不了手。”
“下不了手?就一個丫頭,我殺不了?告訴你,教主中除了你,我還有對誰下不了手的?”
“雲燕她……”餘飛沒有說出來,“她一直生病,到時不用你出手,她可能都活不過這個月了。”
“是這樣的嗎?”梁儀天有點驚訝,“她快死了?難怪你不用她,用也用不上了。”
餘飛見梁儀天竟然沒有什麼反應,深知雲燕對梁儀天來說隻不過是一個殺手而已,想到雲燕就這麼懷著梁儀天的孩子,心裏不禁長歎。
梁儀天自言自語道:“端木蒙必定提高防範,左右侍者、世智幾個已經同穿一條褲子了,到底還有什麼辦法讓他們自相殘殺呢?飛兒,你也給我想想辦法……”(12)
餘飛沒有回答。
“青子把化功散全部弄走,我竟也無法再用這藥了。更想不到的是,青子竟連配方也取走了,八角蓮也全部除了……”
餘飛心裏暗暗高興,這害人的東西,最好從此毀掉,免得再害人。上官平就因為這化功散武功倒退,危及性命,如今也不知如何了。當初蕭青子說八角蓮被梁儀天毀了,化功散也在梁儀天那兒,沒想到這些都讓蕭青子給毀了。
梁儀天道:“飛兒,端木蒙決不就此罷休的,你一定小心了。教主今天沒有怪誰,其一是因為各大門派的人正悄悄往木棉山來,其二是要放長線釣大魚。左右侍者一向在教主身邊,教主所知之事都經過他們的口,所以教主特別偏信他們。端木蒙與世智都向他們靠攏,木蝴蝶也如此,在教中我已經被孤立了,能與我一起的隻有你了。左右侍者想對付我,必定從你身上下功夫,達到孤立我的目的。端木蒙一直想做副教主,世智是個老謀深算的家夥,他們雖然各懷鬼胎,為了共同的利益,必定站在一線。飛兒,你進了木棉教,我得好好保護你,不能讓你有什麼閃失。我希望你能明白當中的關係,也知道我對你的用心良苦。”
餘飛不作聲。盡管他想殺梁儀天,但在木棉教中自己之所以能穩得住腳根,最主要的還是因為有梁儀天在。
“我想做教主,但我不想稱霸武林。你也想除掉木棉教,我們正好可以相互幫忙。飛兒,你恨我我是知道的,我不會讓你原諒我,隻要你明白我。你恨我也罷,殺我也罷,目前都不是最主要的,做事必須分得輕重緩急,凡事有先後,有為有不為。”
餘飛還是不作聲。
梁儀天長歎道:“師弟啊,想不到我當初的錯讓我內疚了十多年,如今孩子已經長大成人,對我的錯無法原諒。我隻是想做一番大事,不想就這麼老死山林。你甘心平靜,我卻做不到。大丈夫在世,不為功名,所為又何事?平庸碌碌,此生何用啊?”說時臉上一陣傷感。
餘飛這才道:“你知道自己錯,卻還在一錯再錯,難道你也會內疚嗎?江湖誰不知道你梁儀天是個無情無義的人,哪會有內疚呢!”
梁儀天道:“飛兒,你還小,很多事你還不明白。你知道什麼叫孤獨嗎?我一個人在木棉教裏,看起來我是個副教主,一聲令下,誰敢不從。然後,我再也沒有可以說話的人了。對他們說話,除了教務,就是命令。於是我感到非常孤獨。越是這樣,越是讓我想到當初我的師弟,那時我們什麼話都說,我們不僅隻是師兄弟,更是朋友。現在回憶起來,那些日子是我一生最快樂的日子。我也快七十了,人生七十古來稀。很多人到了這個時候應該是逍遙江湖了,而我卻還在孤獨中,這些你如何能夠體會得了呢?為名,名不在,再為名,名本是虛有的。到了晚年,名於我何用?於我何用?”
餘飛冷笑道:“既然這麼說,那你為什麼還想當教主?”
梁儀天道:“這叫騎虎難下,我身為副教主了,難道你叫我退出去?木棉教的人是可以退出去的麼?尤其像我,退便是死。與其退,不如上。”
餘飛道:“這都是你騙人的鬼話,你想騙我,嘿嘿!告訴你,你害我爹娘,無論你對我說什麼我都不會放棄殺你的。”(13)
梁儀天道:“飛兒,你就不能少一次說殺我麼?你我天天見麵,天天在一起,如今又是同舟共濟之時,你就不能好好地與我說幾句話麼?就不能好好地與我坐一坐麼?你恨也罷,殺也罷,這些我已經都不在乎了,我隻想與你多呆一下,你怎麼就……怎麼就那麼——!”梁儀天說到這裏竟說不出來了。
餘飛清楚地看到梁儀天的臉色已經變青了,身子微微發抖,嘴唇幹裂,雙眼布滿憂傷,額上的皺紋很深很深,胡子變得稀疏,頭發已經斑白。餘飛這才發覺,梁儀天真的已經老了。或許梁儀天現在真的很孤獨,很在乎餘飛,而且把一切都寄托在餘飛身上,但這又如何?梁儀天犯下的錯誰也無法原諒的。餘飛看著梁儀天消瘦的身子,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飛兒,你就是不明白我在想什麼……”
餘飛道:“不錯,我不明白。你今天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這句話你說過很多次了……”
“你的話也說過很多次了,我不想再聽!”
梁儀天停了停,道:“我一直沒想過要殺你,不管你做了什麼事,哪怕有一天你真的殺我……你可知道,我一生沒有孩子,你出生時我就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這些你爹爹也知道。正因為如此,才有了我為你所做的一切,而這些並不是你所想的我所做的隻是為了彌補我的愧疚。”梁儀天說著說著,聲音漸漸提高,“而你,除了整天想著殺了我,想著我是殺你爹爹的仇人,其他卻什麼都不知道!”
餘飛心裏道,到底是誰什麼不知道?自己有個孩子,卻整天隻想著做教主。餘飛沒有說,他一說,梁儀天必定會殺了雲燕,他自己也會被教主殺死。就算梁儀天不殺雲燕,木棉教主也會殺雲燕。然而,梁儀天是不是真的把餘飛當成自己的孩子?這叫餘飛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而且也不可能。
“飛兒,從現在起,你必須記住,我們隻有站在一起才能應付一切,否則,你我性命非搭在這裏不可!”
餘飛淡淡道:“自進來的那一刻起我就想著把命搭在這裏了。真正怕死的不是我,是你!”
梁儀天緊緊看著餘飛,良久不說話。
這時,蕭鈴子敲門,進來後直接道:“大哥,大嫂找你。”
餘飛沒看梁儀天一眼就走了。
餘飛一進門,見修羅女正焦急地走來走去。餘飛即問道:“是不是有什麼事了?”
修羅女道:“蕭郎,春花剛才說雲燕肚子痛得厲害,人在地上翻滾呢。”
“一定是胎兒有事了。現在誰在那裏?”
“就夏荷一人,春花回來後告訴了我。白天我們都不能過去。”
“如果胎兒有事,那母子難保。我們還得過去一下。”
“蕭郎!”修羅女猶豫一下,道,“大白天的,過去了你我皆有危險。上次殺端木蒙一事後,教主更是讓人監視著那裏。”
餘飛道:“如果遲去了,那更危險。事到如今,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修羅女拉住餘飛道:“蕭郎……”雙眼充滿擔憂,“雖說我雲燕情同姐妹,但我更不想讓你去冒這個險……”
餘飛道:“難道就讓雲燕與地胎兒有事了?”
修羅女道:“有夏荷在那裏已經足夠了,人多了反而讓她母子更加危險了。”
餘飛點頭道:“你說得有道理。我看雲燕應該是一地的胎動,應該沒什麼事的。那我們今晚再過去也好。”
當晚,餘飛與修羅女悄悄到了後山洞裏。一進洞,雲燕躺著,一旁的夏荷坐著默不作的。餘飛上前為雲燕把了一下脈,部首:“你是不是吃了什麼東西了?”
夏荷道:“蕭大哥,我找了點補藥讓姐姐吃了點,誰知……”
餘飛道:“到底是什麼補藥了?”
夏荷說不出來,竟自嗚嗚的哭了起來,邊擦眼淚邊道:“都是我不好,姐姐身子那麼虛弱,我隻想補一補她,誰知道會這樣的呢……”
修羅女道:“夏荷,姐姐有孕在身,不能隨便吃藥的。蕭大哥不是開了藥麼,你照方給姐姐吃便是。”
雲燕道:“剛才我運功療過了,應該沒什麼事了。”
餘飛把修羅女拉出洞,悄悄道:“這些天她可能會早產。”
修羅女吃驚問道:“會有這麼嚴重麼?”
餘飛道點頭:“我剛才為她把脈時感覺脈象異常,似有早產之兆。”
修羅女道:“那如何是好?”
餘飛道:“從現在起,每天必須有人看著她,有什麼事馬上告訴我。另外,多準備一些小孩衣物。”
修羅女一個女孩子家,這些連自己也不懂。幸虧餘飛在天山習得醫術,不然她們也不知該如何才是。當下餘飛叫修羅女準備,並安排好人看守。餘飛開了些安胎的藥,讓夏荷煎了給雲燕。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