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隨聲至,龍少驄還在享受這天籟之音,綠蘿又重新跪坐於前,也不再抬眼瞧他,而是用纖纖素手,焚起一支檀香,插於旁邊一尊精致的小香爐上,說道:“這是品茶的第一道功夫,焚香通靈。”
還未等龍少驄反應,綠蘿又向茶杯一一注入清水,動作纖柔優雅,並嬌聲說道:“仙子沐浴。”
龍少驄實在不知,喝茶居然還有如此多的門道,而每一個步驟,皆有如此雅致的名字,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不由得呆賞起來,不再言語。
緊接著,綠蘿向一支精致的紫砂壺中住入熱水,頓時壺口蒸汽氤氳,又一句“玉壺含煙”之後,將茶杯和壺中之水,分別倒入一個瓷盆之中。
龍少驄想,這就是所謂的清洗茶具吧,整個過程優美嫻雅,簡直讓人沉醉其中,不願醒來。
綠蘿並未在意龍少驄的表情變化,而是將一個精美瓷瓶打開,放在龍少驄麵前,說道:“此乃碧螺亮相,請大人品賞。碧螺春有‘四絕’,即形美、色豔、香濃、味醇,賞茶是欣賞其第一絕:‘形美’。”
龍少驄傾身觀瞧,發現此茶條索纖細,卷曲成螺,色澤銀綠隱翠,鮮潤誘人,抬鼻一聞,更是嫩香清幽,頓生褪盡一日愁乏,明目清心之感。
“大人覺得此茶如何?”
“尚未品茶,隻觀綠蘿小姐這一套優雅的動作,和這一聞之香,少驄已然有天上人間之美感。”
綠蘿醉人一笑,說道:“大人真會說話,想來奴家的侍女禪玉尚在煮水,大人若要喝上這碧螺春,恐怕還要稍等片刻。借此良宵,奴家鬥膽向大人請教這茶道真諦,不知大人能否賜教?”
龍少驄聞言,暗想春宵一刻值千金,這女子不提些正事,反而討論起茶道,真是浪費了絕好光陰,但美女想問,又不能不答,可照實回答,說自己對茶道其實一竅不通,豈不是很沒麵子?
於是,他稍加思索,欠身答道:“少驄外來是客,還請綠蘿小姐先行解惑,少驄洗耳恭聽。”
“如此說來,奴家就先拋磚引玉。”綠蘿也不推辭,繼續說道:“日本茶道講究自苦澀之中,悟出人生禪意,主張人生和品茶一樣,皆是苦旅。對此,小女子頗有微言,茶本性淡,卻人為加上諸多束縛,未免失去了本真。”
“奴家覺得,不同之人品茶,感悟自是迥異,但大體可以分為儒、道、佛三家,佛家飲茶伴以古卷青燈,蓮池禪性,旨在明心見性;道家茗飲所求空靈虛靜,避世超塵;而儒家則以茶勵誌,豁達彼此心胸,積極入世。”
“小女子觀這三家,實屬儒家品茶之道,最適於大男子立於當今亂世,建功立業,不知大人推崇哪一家,有何抱負?”此話說完,綠蘿明眉秀目,一眨不眨的看著龍少驄。
龍少驄雖然見識淺薄,但並不笨,對於儒道佛的精髓也是有所了解,因此聽完綠蘿之言,自己稍加思索,便侃侃說道:“方才聽綠蘿小姐見解,真乃醍醐灌頂,不過少驄認為,姑娘所說的隻是茶道的表層區別。”
綠蘿聞言,俏臉微揚,凝眸望著龍少驄,等待著他下麵的言論。
龍少驄輕咳了兩聲,偷眼瞧了瞧綠蘿但求解惑的表情,不由得為自己小聰明得逞,而暗暗發笑。
隻見他坐直身子,朗聲說道:“方才姑娘所說的儒、道、佛三家,其本源都講究自我修行,佛家的無我、道家的無為、儒家的修心,都是追求與自然的和諧共生,當然儒家所轄範疇更為廣泛,也更積極。但吾觀品茶之道,本真乃在中庸,能夠平心靜氣,不偏不倚,安穩處事,便已知其妙,正所謂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卷雲舒。”
“因此,姑娘之論隻不過看到了品茶的表象,正如東西、西風,給人的感覺隻是吹來的方向各不相同,但實際上都是風,吹到身上都是衣衫飄擺,感覺寒涼而已,其實並無本質區別。”
說完,龍少驄身子微躬,欠身施禮道:“少驄胡亂言之,希望姑娘莫怪。”他這一番隻論茶道,對於那一句“有何抱負”則是避而不答,因為陰差陽錯穿越到這個時代,已經悲催萬分,他實在不敢有什麼抱負,隻求安安穩穩度過餘生,便心願足矣。
綠蘿心中知道他這是借題發揮,強詞奪理,但也不好當麵怪罪,唯有輕搖團扇,薄嗔了他一眼。
龍少驄隻裝做沒看見,低頭瞧著精致的茶具,呆呆出神……
此時,忽聽紙門被拉開,一個銀鈴般的聲音說道:“小姐,水已備好,可以沏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