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賈誼“過秦”,總結了秦政之失和秦朝速亡的教訓,但對商鞅,還是以肯定為主的。
到了西漢昭帝時期,朝廷召開了一次著名的“鹽鐵會議”。這次會議其實是儒生與法家之爭。禦史大夫桑弘羊等人代表法家,主張嚴刑峻法、鹽鐵專賣;賢良文學則主張推行德治,與民休息。賢良、文學,是西漢時舉擢人才的兩個科目,他們都是儒生。
爭論自然提及商鞅。賢良、文學是持否定商鞅的態度的,《鹽鐵論》的整理編輯者桓寬是傾向於他們的立場、觀點的,他把專門討論這個問題的一篇定名為《非鞅》。桑弘羊是肯定並讚賞商鞅的,他是“是鞅”派。
請看桑弘羊對商鞅的評價,他說:
從前商鞅相秦,內立法度,嚴刑罰,飭政教,使想作奸犯科的人無法得逞。
秦國任用商君,國家因而富強,後來終於並六國而完成帝業。
商鞅起自於布衣,自魏入秦,過了一年就當了秦相,革法明教,而秦國大治。
而賢良、文學激烈地批評商鞅,他們說:
商鞅實行嚴峻的法律,貪圖利益,秦人無法生活,相與哭喊著呼喚孝公。
商鞅以重刑峻法為秦國的基本國策,所以二世而失國,刑罰很嚴峻,又行連坐之法,使百姓戰栗,手足無措。他重利輕義,高力尚功,雖然使國土拓廣,但如同一個人怕水,卻又使水不斷加深一樣。不能光看商鞅為秦開帝業,而不知他也是為秦鋪設通向死亡之道啊。
對於商鞅之慘死,賢良、文學是慶幸的,視為罪有應得,死有餘辜;他們說:“秦人怨毒商鞅之法,對他恨之人骨,所以孝公死後,舉國而攻之,東西南北,他連個藏身之地都找不到,終於遭車裂之刑,族滅之災,為天下所笑。這個人完全是自殺,是自取死亡,而不是別人害他呀。”
桑弘羊對於賢良、文學對商鞅的攻擊是作了有力反擊的。賢良、文學意氣用事,有的話是過激之言,有的則並無根據。例如,他們說秦國百姓“相與哭孝公”,就於史無據,難以憑信。他們說商鞅為亡秦鋪了道路,也是亂扯因果,正如桑弘羊所說,亡秦的是趙高,而不是商鞅,把亡秦的責任推給商鞅,是不合實際的。
自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兩千餘年間,基本上是儒家思想在中國占統治地位,法家也就不那麼光彩了。曆代儒生談起商鞅,大都是否定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