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他低下頭,半晌不語,我的神色亦黯淡了下來,想起後來他為納沈宛為妾,迫不得已娶了續妻官氏。如今這樣的壓力,想必是已經壓垮他了吧。
“我不怕。”他忽然冒出這麼一句來。“第一,我既是喜歡你,又豈會在乎我們的年齡相差呢?第二,父親是父親,我是我,我不會任由他擺布,家世門楣,我本就不在乎。第三,世人皆濁我獨清,世人皆醉我獨醒,既是我心安處,又何須在乎旁人怎麼看呢?”
看著他堅決的目光,我低頭笑了,“你若是這樣想,那我便也沒什麼好再說的了。”我深吸一口氣,緩緩吐道,“我答應你。”
容若的手顫了一下,良久才反應過來。“姐姐,你,你是說真的?”
“是啊。”我點頭,“等容若長大了,羽翼豐滿了,姐姐就放心的,把自己交給你了。”
“嗯!”他鄭重的點點頭,“我一定會保護好姐姐的。”
“傻小子。”我摸摸他的臉龐,“可是,我還有一個要求。”
“是什麼?”
“假如,我是說假如,有一天,容若遇到了比姐姐更好的女孩,或者迫於家境、世俗的壓力不得不放棄姐姐的時候,告訴我,然後,我會離開。”是的,我不確定容若能否頂住壓力,畢竟就曆史上的記載來看,他似乎不是一個能衝冠一怒為紅顏的人。
“離開?”他木然重複著,忽然一把將我拽進懷裏,“不!不會的!我是絕對,絕對不會讓姐姐離開的!”
我順從的靠在他懷裏,貪婪的嗅著屬於他的味道,心裏,是從未有過的寧靜與安詳。“嗯,不會的,我也這樣希望。”
雖然他才不過十六歲,雖然他的肩膀還很單薄,雖然他還無法撐起一片屬於我們的天地,但我還是選擇相信他,相信他能做到。
我想起以前電視劇裏經常會說的那句話,隻要兩個人在一起,還有什麼艱難險阻是過不去的呢?
現在,我終於體會到了。
“這個可要收好。”我拿著象牙色的那一半鴛鴦梳,抬眼對容若笑道。
“嗯。”他亦小心翼翼的拿起墨色的那一半,“隻羨鴛鴦不羨仙。”
他抬頭看向我,眉眼裏盡是笑意與柔情,“姐姐終於笑了。”
“誒?”我奇怪,“我難道之前竟一直不曾笑過麼?”
“嗬嗬,不是。”他搖頭,“姐姐之前自然有笑過,可是,心卻不在笑。”
“哪有,人小鬼大。”我微微轉過頭,卻也明白他的意思。他當真,是了解我至極了。
“姐姐。”他忽而握住我的雙手,神情嚴肅的對我說,“等我,等我好嗎?等我長大了,就有能力保護你了。”
“嗯。”我用力的點了點頭,“我等你。”
一百多年了,我似乎終於看到了生命的意義,因為容若。
想來可笑,饒是年歲再過久遠,在愛情上麵,我卻還比不過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世人所說的花季雨季,終於遲遲的降臨在了我的身邊。
雖然,容若的生命隻有區區三十一年。雖然,容若的生命已經過去一半了。可我所珍視的,恰恰就隻是這三十一年。
於是永恒於我,又沒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