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馬權的提問,馬文煒真的很想說一句:“那你還是別講了。”
可惜,縱然他是大雍天子,卻也免不得人性的好奇。所以,話到嘴邊便變成了:“齊王但講無妨。”
馬權此時已經胸有成竹許多,但仍舊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微臣還有耳聞,百年前倭國便與幽州逆賊石敬敏暗通曲款。而幽州一地自經大雍百年經略,已富冠海內,蠶棉自足。除此之外,北方各族長期以來就‘交市於和龍、密雲之間’,販運大批的馬、牛、羊、皮毛、筋角、人參、鹿茸等物品。加之幽州既有漁鹽之便,又有煤鐵之利,百貨彙集、經濟繁榮。”
“這百餘年來,幽州勾結高句麗、新羅、百濟小國,又與鮮卑拓跋一部來往甚密,自立之心已路人皆知。大雍若是此時討伐倭寇,那倭寇鼠目寸光之輩,極有可能轉而投向幽州石家。若石家因此而野心暴漲,自立為王,陛下又當如何自處?”
此話音落,馬文煒的冷如兵鋒的眉頭已緊鎖一團,沉吟不語。馬權見狀,心知自己一番話術已經成功。
曆代大雍新皇登基,都將收複幽雲故地為己任。百年前幽州叛亂導致的大雍朝國土分崩離析,早已被大雍上下臣民視為彌天之恥。而從大方麵的政局來講,失去幽州之後,大雍腹地幾乎無險可守,處處重兵,又處處是漏洞,疲於奔命。
不能謀一時者不足以謀萬世,不能謀一域者,不足以謀全局,古人早就說過,一個帝王的心胸決定著他的疆域和命運。
馬權相信,在馬文煒這樣看似謙謹實則心高氣傲的皇帝心中,收複幽州故地定然在他帝王謀劃當中占據濃墨重彩的一筆,而那些倭國番奴對此來說,實在不值一曬。
由此,馬文煒最不容容忍的,就是幽州那裏出現什麼變故。假如真如馬權所說,因為倭國那等凶頑小國的歸附,而讓幽州那早就氣焰囂張的石家興起自立之心,那他這個大雍皇帝就會成為曆代最可笑的一位!
看到馬文煒低頭陷入沉思良久,馬權又放緩語氣慢慢道:“依微臣所料,陛下的宏願是借進剿倭寇一戰,向世人彰示我大雍曾經的兵馬雄烈,進而令四方異族、番邦小國戰栗驚恐。然兵者,國之重器也,不可輕動。一動,則必然如迅雷疾電,煌煌建功。”
馬文煒再度沉吟不語,顯然被馬權這一番話觸動了心事。而大堂之上,那些飲酒作樂之臣,也都紛紛側耳,目不轉睛看著這位橫空出世的齊王。
時機已然成熟,此時不趁熱打鐵更待何時?馬權一鼓作氣,繼續搖動三寸不爛之舌道:“幽州逆賊石家至此尚未自立,非不能,而不敢也。一旦陛下將大雍兵馬拖入進剿倭寇的泥潭,且遷延時日長久,那石家逆賊定然以為我大雍外強中幹……”
“陛下英明神武,微臣若是所料不差,陛下對於沿海倭寇一事,已然心中有數,謀定而後動,才會道出這出兵之意。更加之滿朝諸位群心協力,大雍虎賁之士拳拳報國之心,這進剿沿海倭寇一事,定然會手到擒來,一震我大雍國威,令幽、涼、匈三州鼠心戰栗,四方番國臣服。”
馬文煒麵色陰晴不定,過了好半晌,待大廳滿堂肅靜之後。他才悠悠飲下手中那杯酒,轉而微笑向馬權說道:“知朕心者,德瑜也。朕此番在海西尋得德瑜,真乃天佑大雍,又賜我大雍一員肱骨良親!”
說罷這句,馬文煒又轉而目向馬文瀚,舉杯道:“文瀚,還不快與朕一同舉杯,為皇叔這吉光片羽之言賀?”
“應是臣向陛下與皇叔敬酒。”馬文瀚當即起身,揮手讓身後那位宮女向馬文煒與馬權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