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有因就有果,有得就有失,任何事情都是雙麵性的,魏海東和林菲的結局也是在意料之內的。兩個觀念、興趣、成長背景完全不同的人可以談情說愛,但是是沒法在一起生活的,曲終人散,曉荷提出離婚也是情有可原,畢竟這樣的背叛對婚姻中的另一方是很不公平的。
林桐看著曉荷失魂落魄的樣子,知道她對海東還是有感情的,十年的感情不是說斷就能斷的,而海東昨天的樣子也表明不想放棄這樁婚姻,隻是由於理屈和愛麵子不好向曉荷求饒罷了,這車禍肯定是因為要離婚了,魏海東心情不好,半夜喝酒造成的。
林桐想到這裏歎口氣,海東躺在急救室還不知情況如何,看來這次自己有必要做個和事佬,把事情攤開來說清楚,最後讓曉荷來決定是去還是留,他也算為哥們盡了一份心。
“曉荷,你和海東這麼多年了,我是看著你們走過來的,兩個人走到一塊成個家不容易,還有孩子,怎麼能說離婚就離婚呢?”林桐看著曉荷語重心長地說。
“林桐,海東和林菲的事情,你應該知道了吧,婚姻不是一個人的事情,這麼多年我們是很不容易,可是他已經不在乎這個家了,我們的婚姻也就沒有意義了。”
林桐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當初邀請海東到自己公司來的時候,曉荷曾經開玩笑說讓他幫忙看著魏海東,沒想到一語成讖,海東竟在他眼皮底下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曉荷不說,他也是很慚愧的。他對著曉荷艱難地說:“對不起,曉荷,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這件事情的,你也知道,男人都是比較容易衝動的。”
“林桐,這不是你的錯,海東是成年人了,他自己肯定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或許我們的婚姻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但是不管怎麼樣,他不滿意完全可以說出來,如果真的不能過到一塊,我也不會拖著他不放,他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完全不顧我的感受,當我在他的生命中不存在呢?”曉荷說起往事,眼眶裏浮上一層水霧。
“是的,海東這事做得是不對,可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海東也很後悔,我覺得你們還是有感情的,你難道不能看在孩子麵上原諒海東這一回?”林桐看著曉荷試探地說。
“我曾經想過為了孩子保全這個家,如果他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我會原諒他,但是他從來沒有回頭的表示,這就說明這個家在他的心目中已經不重要了,林菲畢竟年輕,我理解。對了,林菲怎麼沒來,你沒有通知她嗎?”曉荷說完看著林桐,臉上佯裝平靜。
林桐心裏一驚,看來魏海東不但沒有告訴曉荷他和林菲分手的事情,更沒有告訴她林菲已經辭職的事情,這個書呆子,在這種事關終身幸福的大事上怎麼能意氣用事呢?
看來這層窗戶紙需要他來幫魏海東捅破了,“寧拆十座廟,不破一門婚”,如果他能幫他留下曉荷,以後他對公司肯定會更加盡心,林桐想到這裏急忙對曉荷說:“曉荷,看來有些事情海東沒有和你說清楚,其實他和林菲早就分手了,林菲上個月就辭職離開公司了,他這個人就是死要麵子活受罪,知道自己錯了也不好意思道歉。這些事情我作為旁觀者看得很清楚,你在海東心裏一直是很有分量的,隻是他一時糊塗,做出了對不起你的事情。所以,我看離婚的事情你還是慎重考慮一下,畢竟孩子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庭。”
曉荷呆呆地看著醫院走廊光滑的地麵,蒼白的燈光投在地板上反射出同樣蒼白的光芒,原來林菲和魏海東已經分手了,怪不得魏海東這次回來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可見這一份感情也已讓他身心俱疲,但是即使他在這一份感情裏撞到頭破血流也沒有回頭向她求得原諒,這就是他的性格,撞到南牆不回頭,也說明了她和海東之間的交流已經匱乏到了什麼地步。
林桐看到曉荷長久地沉默著,他不催她,在人生的大事上她需要足夠的思考時間,他把窗戶紙捅開了,剩下的就要看魏海東的造化了。
曉荷看著地麵露出一絲苦笑,魏海東為另一個女人消得人憔悴,她應該痛恨他才對,可是現在聽到他們分手的消息,她的心裏竟是莫名的輕鬆,仿佛壓在心頭多日的石頭被搬開了,難道她的潛意識裏還是在期待著他回頭,一家人回到從前的平靜生活?
往日的點點滴滴湧上心頭,人生很多時候是沒有選擇的,當婚姻將兩個人像擰繩子一樣擰到一塊,兩個人就成了一個整體,動一發而牽全身。曉荷知道即使魏海東不出車禍,她也不可能從此將他從心裏抹去,現在他又受了傷,在急救室裏生死未卜,她永遠也做不到不去關心不去想,災難往往更能考驗一個人在另一個人心中的分量。
曉荷坐在椅子上正在胡思亂想,眼神無意中落到了急救室的門上,她的心驀地一緊,剛才光顧著和林桐談論林菲的問題,海東進急救室這麼長時間了,到底怎麼樣了呢?
六十七
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曉荷聽到門響一下從座位上彈跳起來,急切地衝著醫生問:“醫生,請問病人現在怎麼樣了?”
醫生疲憊地摘下口罩看了曉荷一眼,說:“你是病人的家屬吧?”
曉荷不假思索地點點頭,“是,我是病人的妻子。”
醫生繼續說:“情況是這樣的,病人由於兩車劇烈撞擊,腿卡在了座位和車頭之間造成粉碎性骨折,我們已經用鋼板進行手術固定,手術很順利。”
“醫生,真是太感謝你了。”曉荷心裏一陣高興,不知該如何表達內心的感激,隻好抓住醫生的手使勁握了一下。
醫生看著曉荷的樣子,遲疑了一下繼續說:“雖然手術很順利,但是由於病人頭部受到劇烈碰撞,我們通過CT掃描發現腦部有淤血,所以現在病人一直處於昏迷狀態。”
“什麼,昏迷不醒?腦部有淤血?”曉荷不相信地看著醫生,倒退一步後差點摔倒,林桐急忙扶住她。
“那怎麼辦呢?他什麼時候會醒過來?”林桐見狀對醫生急切地詢問。
“這個不好說,因為病人淤血部位在神經豐富的左腦,開顱手術的風險會比較大,所以我們暫時不建議做開顱手術,希望能通過高壓氧治療以及針灸穴位脈衝電刺激、按摩刺激和各種輔助蘇醒藥物及神經營養藥物,讓病人盡快醒過來。”
“那就是說,現在我們除了等待,沒有更好的辦法讓他盡快醒過來,是嗎?”曉荷緊緊盯住醫生的嘴巴,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目前來說是這樣的,畢竟病人受到這樣的創傷需要時間恢複。”
“那如果他一直醒不過來,會怎麼樣呢?”曉荷的眼神像風中飄忽不定的火苗。
醫生沉吟片刻,沉重地開口道:“那要根據具體情況定,如果持續昏迷一個月以上,就是植物人狀態了。所以我建議在藥物化淤的同時,家屬能一直和病人對話,說一些病人平時比較感興趣的話題,這樣有助於病人恢複,幫助他盡快醒過來。”醫生看著曉荷無助的樣子,好心地鼓勵道。
“除此之外,還有別的辦法嗎?醫生,不管用什麼方法,不管花多少錢,請您一定要讓他醒過來,求您了。”曉荷語無倫次地對醫生說。
“我們理解家屬的心情,但是目前沒有別的辦法,我們會一邊觀察一邊改變治療措施,必要的時候會采取手術方案。”醫生說著很快走開,他知道這樣下去,家屬的問題永遠沒有完。
急救室的門打開,一輛平板車被緩緩推出來,魏海東靜靜地躺在上麵,頭上纏著紗布,臉色因為失血而顯得蒼白,曉荷三步並作兩步撲到平板車前,急切地喊:“海東,海東。”
魏海東依然靜靜的,像平時睡著了一般。平板車在走廊裏軋軋前進,曉荷亦步亦趨地跟在旁邊,林桐看著走廊裏的情景,悄悄地轉過頭去。
魏海東被安排進了重症監護病房,他很快被重症監護設備圍在了病床中央,他依然靜靜的,隻有心電監護、腦電圖機等監護設備的圖線表現出他的生命體征。
曉荷呆呆地坐在病床旁邊,這是一張多麼熟悉的臉,從二十歲到三十歲,這張臉就是她的太陽,他笑,她的心情就是晴朗的,他憂,她的心情就是陰鬱的,現在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忽然一片漆黑,她仿佛回到夢中的情景,在大霧中她找不到他,找不到方向。
為什麼會是這樣呢?昨晚告別的時候,他回頭的時候眼神意味深長,她以為他要開始新的生活、新的婚姻了,竟然完全沒有想過他已經孑然一身,他為什麼會這麼決絕地離開呢?難道他對他們的婚姻真的失望到如此地步?
不會的,曉荷使勁地搖著頭,他曾經說過他一生最大的幸運就是娶了她做妻子,家永遠是他疲憊時的港灣。話猶在耳,自己也一直在婚姻中盡心盡力做著賢妻良母,怎麼會讓他這樣決絕地離開呢?
曉荷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她不能這樣被動地等待海東醒來,她要他盡快醒過來,她要讓他親口告訴她為什麼要從他們的婚姻中逃開,她不要讓他逃開,愛已經在漫長的婚姻歲月中深入骨髓,他已經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她不能沒有他。
“海東,求求你,快醒來吧,不要嚇我。”曉荷在被單底下找到魏海東的手,他的手幹爽、寬厚,曾經無數次撫摸她的臉龐,曉荷將這雙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無數過去的歲月紛遝而來,曉荷看著眼前熟悉的麵孔,那嘴、那鼻子、那濃密的眉毛,都是熟悉的樣子,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仔細地端詳他了,他的眼角竟然也有了細細的皺紋。這段時間他肯定非常辛苦吧,在短時間扭轉公司的局麵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他是很能幹的,她一直相信他的實力。
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曉荷抬起蒙矓的淚眼,看到韓冰輕輕走進來。
“天天呢?”
“天天剛醒,林桐帶他吃東西去了,一會我開車送他去幼兒園。”
曉荷放下心來,眼神繼續回到魏海東的身上,他無知無覺,仿佛一切與他無關,曉荷聲音空洞地對韓冰說:“韓冰,海東一定會醒來的是嗎?他絕對不會扔下我們娘倆不管的是嗎?”
“曉荷,盡人事,聽天命,你首先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韓冰用手握著曉荷柔弱的雙肩,心痛地說。
“不,韓冰,海東一定會沒事的,我們曾經說過我們要一起看著天天長大,要兩個人一起慢慢變老,現在一切才剛剛開始,他一定會沒事的。”
“曉荷,醒醒吧,他已經不是你原來那個海東了,你現在幫他是人情,不幫他也說得過去,你何必這樣為難自己呢?”韓冰使勁搖著曉荷,仿佛要把她搖醒。
“不,韓冰,他是天天的爸爸,天天不能沒有爸爸,而且他已經和那個女人分手了。”曉荷忍不住替魏海東分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