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冬的最後一天,冷冽的山風猶如利刃劃過人的臉頰,自那場初雪之後,永嶺的風是越刮越猛,倒是不見雨雪再下來。
走在去往流村的路上,羅雲意抬頭望了望此刻陰暗壓低的灰色天空,她總感覺接下來的天氣不會是多好,臘月寒冬才更難熬吧。
羅思雪和玉婷一左一右跟在羅雲意的身後,高大寬和林誠全都去了覃州尋人,他們要過幾天才能回到永嶺。
“也不知道玉淨姐是怎麼想的,大家都沒有怪她,還想著讓她回山圍村休養身體,她卻非要和那山匪在一起,真是鬼迷心竅!”說起玉淨的事情,玉婷略帶些責怪語氣。
如果當日是她跟著自家小姐,說不定小姐根本不會被山匪給抓走,她的輕功可是很厲害的,一流高手打不過,但至少她能帶著自家小姐快點逃跑啊!
“她到底是怎麼想的,還是讓她親口說吧!”羅雲意也沒想到玉淨會在流村,而且是甘願陪同淪為重犯的元仲在流村受苦,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山匪都不是好東西!”羅思雪恨恨地說了一句,“要不是爺爺阻攔,我也跟著四哥去殺山匪了,現在四哥都被這幫山匪弄得快瘋了!”
羅思雪的話讓羅雲意不禁又皺起了眉頭,回來之後她才聽家人說,自從得知她被山匪抓走還消失不見之後,參與剿匪的羅勇霆就跟瘋魔了似得,殺起山匪來猶如餓虎撲食,又似雄獅當道,簡直是不要命地往前衝。
就連跟著他的那些兄弟們也都受其感染,不到十個人的小隊竟然接連掃平了三個悍匪的寨子,平時就嗜戰成性的雷戰虎殺起匪徒來英勇無畏自不必說,就連看起來像個文弱公子模樣的沈天賜都舉刀殺了好幾個山匪。
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房州三山十八寨的山匪被滅了大半,霍進和魏縱的領兵之功無人敢疑,而羅勇霆帶領的小隊則是其麾下最銳不可當的一把戰刀,就算不開刃也能把人給劈死。
現在剿匪還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羅勇霆則是越戰越勇,羅雲意聽羅思雪偷偷告訴她,就在昨天她不小心偷聽到羅良承和林洪文的對話,說是羅勇霆單刀匹馬上鬼牙山羅刹寨,僅憑一把斷刀就挑落了羅刹寨的三大高手,現在整個房州山匪沒人不知道“羅四郎”名諱的。
羅勇霆小小年紀便戾氣極重,這一直都是羅家所有人擔憂的,而且聽羅良承的意思,她這個哥哥倒更像她那個死去的二伯,領兵打仗是個能人,招惹是非也是把“好手”,老人家最怕羅勇霆這塊鐵太硬,到時候淬火曆練鍛造不成利器反而折了身子。
羅雲意也正是擔心如此,她想有時間一定要和羅勇霆聊一聊,人在世上,還是不要造太多殺孽為好。
不一會兒三個人就進了流村,因為山匪的原因,現在流村的管理也比之前嚴了許多。
鄭源雖然因為青雲寨剿匪的事情被梁老王爺不喜,如今還在家閉門思過,但他始終還是這裏的總兵,流村還在他的管轄下。而且一得知羅雲意回來的消息就派人過來看望,還捎帶了很多禮物,這其中就有一塊可隨意出入永嶺一些禁區的令牌。
拿著令牌進入流村,早有一名官差在村中等候,然後把羅雲意三人引到玉淨和元仲暫居的茅草屋內,沒想到正是當初羅家人呆的地方。
羅雲意走進小院的時候,就看到一身簡樸素衣的玉淨雙眼無神地坐在門邊的矮凳上,手裏雖拿著針線,卻沒什麼動作,隻是發呆地看著地上的某一點不知在想些什麼。
“玉淨!”羅雲意輕喚出聲。
“嗯!”玉淨下意識地回答道,然後很快就反應過來,抬頭朝羅雲意的方向看去,“姑娘,你——你——”一時間她竟哽咽難言,眼中都是淚花。
“你身體還好吧?”羅雲意走到她身邊關心地問道。
記得當初兩個人分開之時,玉淨的身體還很虛弱,聽林菀清說,之後在青雲寨的時候她又受了傷,原本嬌花一樣的身體還不知道現在如何了。
玉淨沒想到羅雲意一見她就先關心她的身體狀況,心裏除了滿滿的感動就是愧疚,她很怕再也見不到羅雲意,更怕見到之後麵對她的質問會不知如何回答。
此刻心內五味摻雜,玉淨慌忙起身給羅雲意福了一禮,笑中含淚地說道:“姑娘,你回來真好!”
“嗯,我回來是挺好,可我發現你不好!”羅雲意直直看向她,“你不會忘了自己是我的死契家奴吧!沒有我的允許,就算是官府也不能隨便抓你走的,更何況我聽說鄭伯伯不想讓你在這兒呢。”
玉淨又不是山匪,她還是羅雲意的貼身丫鬟,而且是被元仲擄去青雲寨的,於情於理她都是個受害者,根本沒道理來流村受苦。
“姑娘,外頭冷,咱們進屋說吧!”玉淨心裏明白,事情要不和羅雲意說清楚,這將是主仆兩個最大的心結。
“好!”
於是四個人進了茅草屋,因為裏麵光線太昏暗,玉淨又找了麻油燈點亮。
羅雲意和羅思雪隨意地坐在了屋裏的床板上,而玉婷就站在羅雲意的身側,玉淨則站在三個人的麵前,仿佛她是待審的犯人一樣。
“玉淨,玉婷,今日權當咱們主仆話話家常,你們都坐下!”羅雲意這次是用命令的語氣說道。
兩個人不敢違抗,各找來一個小凳子坐了下來。
“玉淨,有什麼話你就直接說吧,想說的,能說的,你都可以說,我會用心聽的!”對於玉淨這個丫鬟,從一開始羅雲意就感覺到她心事重重,隻是她不是那種愛探別人隱私的主子,她在等,等玉淨自己說出來,想必今天應該是個好機會。
玉淨點點頭,先將自己的身世娓娓道來:“姑娘,奴婢也是好人家的女兒,我的爹曾是從五品的太史令,家中本還有慈母幼弟,原本一家人過得和睦安穩,誰知三年前因為編寫一本史書,一向清廉公正的爹爹被上官誣陷對朝廷存有二心,負責查案的官員又得了好處,冤案已成,就這樣奴婢的父母慘死在獄中,奴婢和幼弟淪為官奴,後來更被迫分開,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弟弟他被送往何處。後來,我被輾轉賣到覃州的百花樓,那覃州老鴇許我三月之期賣藝不賣身,眼看約期已到,為保清白又恰逢林老管家在百花樓出現,我便想了法子將自己變成死契家奴,總好過在青樓過下半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