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與朕的情況不同,朕無法忍受!”轅煜遲聽著司馬蘭的叫聲心焦,使勁推開他。
“你是……”南宮頤銘聽說過、有關司馬蘭所懷乃轅煜遲子嗣的傳聞,一直以為是杉王杜撰的謠言,而今見他神色甚是凝重,恍然大悟,“我皇帝仙去,還請轅皇顧及女皇名聲。”
“哎!”轅煜遲無奈,沒有強行進去陪她生孩子。
“哇!”一聲響亮的孩童啼哭,門外的銘王與轅皇激動得彼此恭喜。待穩婆抱出皇子,離穩婆較近的南宮頤銘故意後退一步,讓轅煜遲如願成為第一個抱小皇子的男人。
此後,轅煜遲變著法給兒子送禮,遇上中秋、皇子誕辰,除夕等大節氣,必風雨無阻前往南宮,渴望一家團圓。然而司馬女皇除以邦交禮儀與他相見,私下和他從不往來。至於小皇子,則由南宮頤銘抱出,與他共享天倫。
從繈褓之中的幼嬰,到滿地跑的頑童,轅煜遲幾乎未錯過兒子的成長。
“銘王,皇兒真可愛,朕看見他就開心。唯獨她…哎!”轅煜遲因司馬蘭在南宮頤陽死後倍感傷心,不得已尊重她的要求:不闖她的寢宮,笑眯眯地看著兒子與銘王最喜愛的女兒一同玩耍。
“女皇勤政,治理國家功不可沒,乃我南宮福氣。”他打的如意算盤,身為攝政王的南宮頤銘能猜到,但隻要自己守在這一天,他休想將司馬蘭帶走。故意搬出國家、民族等等堵住他的口。
“下麵是陪她的時間了,朕也隻有一個子嗣。”轅煜遲看看天色,心知她又在禦書房,便舉步離開。來到她附近,大聲道,“小家夥很可愛的,當娘的總將他交給外人,不心疼嗎?”
每一次他的聲音響起,批奏章的司馬蘭皆會抬頭,隔著一定距離和他對視。
“我走了,過些日子再來。”身為女皇,有諸多的情非得已。轅煜遲比從前更懂她,道別後,轉身離開,揚聲留下話,“晚上我還會跟小家夥一起睡,希望他今夜別尿床。”
他在等,等南宮頤陽過了三年喪期,司馬蘭不必背負全天下人的罵名,說她勾三搭四,另投他懷。好在光陰似箭,三年在轅煜遲苦苦等待中過去。
在南宮小太子三歲那日,轅煜遲再度前往南宮。南宮頤銘按兩國書信往來時的要求,攜太子出城相見,卻見轅煜遲騎著高頭大馬、胸帶紅花,帶來了無數貼紅喜字的禮物,詫異。
“轅皇,什麼意思?”南宮頤銘心慌。
“朕願迎娶南宮女皇,此等為首批聘禮。”三年了,轅煜遲再也難以忍受與佳人分離,當眾宣布,“她是軒轅唯一的女主人,朕的妻子!”
“你狂妄自大!”南宮頤銘恐他強搶,急忙命人帶走太子,“女皇一生都不會離開我南宮,這是先皇的遺願。”
“你問問她的心,別給我搬大道理!大家心知肚明。”轅煜遲朝思暮想一千多個日夜,麵對即將的團聚,熱血沸騰。
早朝的司馬蘭因銘王捎回話,異常驚愕。他的心意不曾改變,但她因托國之負無法離開,僅一句“朕知道了”,繼續與臣公商議其他朝政。
轅煜遲此次一定要帶回妻兒,將迎親的隊伍留在城外,帶了少許人馬進了南宮皇城。他見司馬蘭回到寢宮,深情向她迎去。
“我早想這麼做了。”他望著有些疲憊的她,再也移不開眼。
“皇上錯愛。我無心再嫁……”司馬蘭話未說完,便被他擁入懷中,熟悉的味道喚起她抹不去的記憶,“你去看看孩子吧。”
“我們將孩子一起帶走。”轅煜遲緊緊地抱住她,“以後你安心做我的皇後,我再也不會讓你過得如此辛苦。”
“回不去了。”司馬蘭推開他,含淚凝視,“太子即位,我退位。世人皆知他是南宮的太子,不是軒轅的任何人……”
“是軒轅的太子,朕唯一的子嗣!冥頑不寧!你讓朕等得好苦。”轅煜遲打定主意次日強娶,不與她爭論。
“你怎麼這樣,執政幾年,還是不顧及天下人的看法……”司馬蘭見他背過身子,走到他麵前。
“陛下——銘王和好些大臣哭太廟去了!”兩人還在磕磕碰碰中,便有公公急匆匆來報。
“你去看孩子。”事不宜遲,司馬蘭急奔太廟,見銘王哭得撕心裂肺,歎氣,“起來吧,我不會走。頤陽對我們母子恩重如山……”
“女皇英明——”數位大臣激動萬分,當即發誓效忠女皇,直至太子登基。他們個個清楚攝政王莽撞,若沒有女皇輔政,南宮怎會越來越強大?
“以微臣之見,女皇下嫁攝政王,不失皆大歡喜。”幾名德高望重的大臣上前一步,為銘王提親。
“朕未想過再嫁,以後不可再提此事。”司馬蘭淚如雨下,幽幽道,“頤陽曾在這一帶給朕煮茶,他也在此給朕講了南宮需要如何治理……”
“女皇英明!”臣公們聽得佩服之極,替攝政王保媒的事暫時作罷。
“你這出戲也唱完了,我們回去吧。”司馬蘭看看銘王,千言萬語化作一聲歎息,見他遲遲不肯邁步,輕聲道,“明日我在朝堂之上拒絕轅皇,這樣你便安心了吧?”
她未曾料到轅煜遲次日並未到朝堂之上提親,而是在他安營紮寨之處求她送行,便攜太子及一幹臣子城外相送。
“隨朕走吧。”一身喜服的轅煜遲,深知她個性總是委屈自己、成全他人,這番做法不過是強行將她擄走的緩兵之策。
“蒙轅皇不棄,朕無意嫁娶。”司馬蘭苦笑。這倒真像他,永遠用強的。
被當眾拒婚也在轅煜遲意料之中,大聲喊道:“給朕搶老婆去——”
“異動了!保護女皇——”南宮頤銘也不是善類,早考慮到轅煜遲不可能興師動眾地來,了無聲息地走,也帶了大批兵馬。
“你又是何苦呢?”司馬蘭見轅煜遲策馬向自己衝來,隻得一抖馬韁,朝一側躲去,可惜她騎術不精,才跑了不到百米,便被善於用兵打仗的轅煜遲掠到懷中。
“因為我要帶你回家。”轅煜遲摟緊懷中的她,指揮著眾軒轅將士,“護駕!”
“不要打仗,會傷及無辜——”司馬蘭異常緊張,頻頻回頭,見兩軍的無數將士磨刀霍霍,掙紮。
“駕!”轅煜遲命戰馬沿山路而上,低語,“我讓你看看,你隻要答應我,就能阻止這場戰爭。”
“你逼我?”司馬蘭被他帶到處較突出的山石邊,看著將士們浴血奮戰,心驚肉跳,大喊,“住手——”
“拿箭來!”南宮頤銘想到了阻止這場搶親的辦法,憑借自己高超的箭術,射傷轅煜遲便行了。
轅煜遲瞧見了銘王弦滿弓瞄準這邊,一抖韁繩,想要避開。未料到山石滑落,引起山頂雪崩。
“救駕——”銘王扔了弓箭,駕馬向前衝去,眼裏盛滿恐懼。
“駕!”轅煜遲見滾雪如球,護住懷中的司馬蘭,尋路下山。
“不行,再換條路吧。”落雪如此之大,司馬蘭見來路被堵,急得央求。
“別怕,有我,一定不會有事。”轅煜遲將懷抱收緊,換了路再探,雪崩之災竟將山石打落無數。戰馬側翻,一記晃悠,司馬蘭從他懷中被拋出,“蘭兒!”
不顧身上傷痕,轅煜遲飛快向她跑去。
“轅煜遲,別過來!”司馬蘭看著腳下,心知片刻之後,自己便香消玉損,掩埋於白雪之下,“好好待皇兒。”
“你不許死!”隨手欲拔粗壯樹枝,卻因雪壓得太實,轅煜遲未能將離自己最近是樹枝拔出。
“別了。”雪滾滾而來,山石夾在雪中,眼見便要撲滅,司馬蘭不願他以身犯險,閉眼向崖壁躍去。
“不——”轅煜遲不顧一切衝向前去,抱住她的刹那,“我抓到你了。”
戰爭意外停止了,兩國將士皆帶著驚恐,苦苦尋覓他倆,無奈大雪封山,搜尋了良久也未有結果。
轅皇失蹤,一直留在藩地的轅煜恒手持聖旨,入朝登基,並於三月後,攜愛女前往南宮定親。
“甚好。蒙轅皇有意,本王也瞧著公主與太子極為般配。”南宮頤銘認真審視轅煜恒之女,為南宮太子定下太子妃。
“相父,娘親不回來了嗎?”日子一天天過去,南宮太子已顯出轅煜遲的英姿勃勃,尊攝政王南宮頤銘為相父。
“嗯…改天我們去拜祭他們吧。”事過境遷,南宮頤銘已改掉莽撞惡習,親力親為調教太子,希望來日他成為明君。
南宮太子長跪於墓前,望著另一塊未刻任何字的墓碑,長長歎息:“父皇,兒臣來看你了。”
“你父皇英勇善戰,一生戰功無數,先皇足智多謀,你母親也是難得的晶瑩剔透。”南宮頤銘背對墓碑而立,心中無限懷念從前打打鬧鬧、卻不傷和氣的日子。
“本宮清楚。本宮會記得兩位父皇,還有母後,並一生奉相父為父。”南宮太子對著父輩的在天之靈發誓。
數年後,太子束冠大禮,轅煜恒親送愛女入朝,並定下婚期。
南宮太子親政之後,又過了一年,轅煜恒再度拜訪南宮,商議南宮與軒轅兩國合並之事。在他的數載努力後,司馬蘭與轅煜遲之子成為統一之國開國名君。轅煜恒回到藩地,頤養天年。
傳奇的新帝身世令無數人探尋他的父皇母後昔日種種,皇家之墓從始至終都乃空墓。那座雪山據說被翻了個遍,也未能尋到司馬蘭與轅煜遲蹤影。
駐步雪山邊,偶爾會聽見簫鳴,朦朧光線中,會有一名儒家裝扮男子望著雪山而立。有人說,望雪山的男子是一生愛慕司馬蘭的南宮頤陽,也有人說是盡心輔佐新皇的南宮頤銘。
過了數載,南宮頤銘退隱,淡出朝野,想在臨行前見拜別南宮頤陽。入墓塚後,驚愕發現:自己親手下葬的南宮頤陽玉棺竟然是開著的……
“銘王,朕等你多時了。”轅煜遲緩步走來,笑容淡淡。
“皇上?”南宮頤銘驚愕,“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隨朕來吧。蘭兒也念著你呢……”大雪封山,轅煜遲僥幸逃脫,找了多年,才尋到被山中神醫所救的司馬蘭。當時他也想過立刻帶司馬蘭回朝,無奈她頭部受傷,不記得從前的種種,自己隻得請神醫教授易容之術,以另一個身份回到皇宮,教授兒子各種本領……
聽他說起這些過往,南宮頤銘加快了腳步,極想問弟弟的事,但開不出口。隨他出了墓塚,乘了幾日馬車,來到邊境連綿山脈,半日之後,竟見他領著自己駐步於懸崖邊,費解。
“我們從這裏下去吧。”轅煜遲看看自己做的繩索,一聲歎息,“這繩索用了多年,該重做了。也罷,以後再說吧。”
“你是銘王?”聲音稚氣、模樣卻已六十來歲的男子信步走來,傲慢地打量南宮頤銘。
“采到藥了?”轅煜遲衝他招招手,極關心他背後的藤簍裏是否有尋覓多年的良藥。
神醫癟癟嘴,搖晃著手中的幹草:“沒。不過那種藥終於被我種出來了,再過三五年,南宮頤陽那臭小子應該就能站起來。快點,我餓了。蘭姑娘說過給我做包子……”
弟弟還活著?隻是腿出了問題!南宮頤銘狂喜。
“蘭兒是朕的夫人,你怎麼叫了多年的蘭姑娘,卻始終不改口?”轅煜遲惱怒,話剛說完,天才神醫便順著梯子滑下深穀,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