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沛流離四個字對於常年四季漂泊在外的民工們來說,早已成為家常便飯。每年春節剛過,他們便會拋妻棄子收拾行李踏上新的征途,這一走,或許又是整整一年,直到下一年過年時才能再次回家和父母妻兒老小團圓,年複一年年複一年,其中很多人幾年才能回一次家。有些是買不到票,有些是舍不得那點錢,大城市的人們肯定不理解,那點票錢能幹什麼?能買個包,能買身衣服?可生活在祁連大山的張大寶知道,那點錢是孩子一年的學費,那點錢可以讓一個山裏人生活好幾個月。新聞報紙上說,勞動人民最光榮,哪裏需要哪裏有。張大寶真想破口大罵,光榮你麻痹。要不是生活所迫,誰特麼願意背井離鄉?誰不知道抱著老婆孩子熱炕頭才是生活?哪裏需要哪裏有,那是哪裏能掙錢他們才去哪裏。
背井離鄉,才知思鄉甚苦。
當民工們辛辛苦苦拚了一年,眼看著春節將至,終於可以回家團圓,突然發現自己可能拿不到拚命換來的血汗錢,可想而知,他們的情緒會有多激動。要知道,這些錢,可能是明年孩子的學費生活費,是父母的看病錢,是春耕的肥料錢,是他們回家的車費和底氣。
沒錢,誰敢回家?
張大寶從小生活在大山裏,來到大城市又掙紮在這個社會的最底層,正因為如此,他才知道民工們最樸實的想法,報紙上經常說農民工要不到工資鬧事。換位思考下,要是你幾個月或者一年的血汗錢拿不到,你會怎麼辦。要不是被逼無奈走投無路,誰願意冒著被打被罵被抓的風險鬧事。
現在這樣的情況出現在國際公館,張大寶頓時感覺不妙,要是真出事了,什麼可能性都會發生,民工們不會跟誰講道理,他們隻管要自己的血汗錢。
張大寶點燃一根煙,拉著韓三強走到工地的角落裏,皺眉問道“三強,現在什麼情況?”
韓三強表情糾結道“趙哥,眼看著要過年,家家戶戶都等著用錢,工資發不了,今年這年你說怎麼過?還有一幫外地的民工急需用錢買車票,要是再不買,就買不到了,回不了家,過不了年,他們不鬧事才怪”
“老王那邊怎麼說?”張大寶點頭默認,天越來越冷,工地的活也都幹不成,沒人願意在這裏挨餓受冷,早早回家,早早享受。
韓三強轉頭望著工地上三五成群在一起的民工,輕聲道“剛剛在老王的辦公室,那幫河南人差點和老王打起來,老王說不是他不發工資,是上麵說開發商的錢沒打過來,還得緩幾天,他也領不到工資,就是把他殺了,也沒錢啊”
“特麼的,到底是開發商沒錢,還是施工方沒錢?”張大寶惱怒道,別說別的民工,想到過年急需錢,他也糾結。
韓三強的消息比較靈通,誰讓他在工地上哪個圈子都混,點了根煙回道“據說是開放商沒錢,我們號稱是陝建三公司,其實說白了就是掛靠在陝建集團下麵的一民企,現在都興這套,沒資質就找不到活,普通民企年底誰不缺錢,施工方想墊錢都沒錢”
張大寶越聽越皺眉,情況遠比他想象的要複雜,估摸著再這樣下去,剩下這兩個月工資是別想拿到了。
“工人們什麼情況?他們打算怎麼辦?”這是張大寶現在急切想知道的。
韓三強小聲說道“開發商的人要是來了,一會肯定鬧事。聽說今天要是發不了工資給不了說法,他們就打算找電視台曝光,同時去省政府廣場靜坐鬧事,這樣一來事情鬧大了,自然就會有人管”
“媽的,這特麼誰在後麵出的主意”張大寶怒罵道。
韓三強猶豫道“不這樣鬧行麼,誰知道特麼的開發商到底是真沒錢,還是有錢不發?”
張大寶扔掉煙頭,咬牙說道“草,我去問他們到底是有錢還是沒錢”
說完張大寶狠狠的踢了腳旁邊的水泥袋子,激起一片塵土,喊上傻子二胖,幾個人怒氣衝衝的殺向黃河的辦公室。此刻黃河的辦公室外麵和裏麵早已經圍了一幫人,外麵是各個工隊的民工們,裏麵則是施工方的人和工頭們,張大寶三個人過來後,韓三強罵罵咧咧幾句,一群人就趕緊散開。
來到門前,韓三強敲門,裏麵的人聲音不悅的問道什麼事,韓三強懶得搭理直接喊道“媽的,開門”
裏麵的人本來心情都不好,一聽這話也操了,準備開門看看誰特麼這麼大的架子,一開門才發現是韓三強張大寶等人,韓三強沒工夫和他客氣,一把推開,底氣十足的對著裏麵一群人吼道“能喘氣的都給我出去”
一幫人麵麵相覷,不知道這工地上的幾個霸王想幹什麼,韓三強隨後抄過一茶杯,猛的摔倒地上,大怒道“都特麼聽不懂人話麼,除過黃河,其餘都給勞資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