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聲音離她很近。
她回頭看了看,見到身後有個男人,他的手裏捏著一瓶水,瓶蓋沒擰上,他似乎是喝水時被嗆到了,此時正費力地清著嗓子。
咳嗽聲就是他發出來的。
七婆鬆了口氣。
車上的人同樣不多,她坐在第三排的位置,後座都空著。
那個喝水被嗆的男人就坐在她的前排。
七婆正好能看到他那鳥窩似的頭頂,好像還能聞到那個鳥窩散發出的一股頭油味。
突然,前排的男人猛地轉過了頭,他衝七婆微微一笑,說:“我剛才是不是噴著您啦?真抱歉啊。”
七婆被嚇了一跳,急忙擺手道:“沒……沒有,沒有。”
男人這才滿意地回過身,掏出了一包花生米,嘎巴嘎巴地吃了起來。
花生的味道混合著那股頭油味很快傳到了她的鼻腔裏。
七婆向來很討厭這種人。
他們從來不分公眾場合和私人領地,從不考慮他人的感受,眼裏隻有自己。
七婆將目光移向了窗外,盡量不去看那個鳥窩。
三十五分鍾後,天台市到了。
天台市很小,它的前身是個小縣城,後來因為交通還算發達,定居在這裏的人越來越多,人口勉強達到了市級標準,省裏就把它提升了一個檔次。
由於和沉香市離得很近,兩個地方的口音幾乎是一樣的。
七婆叫了輛出租車,對司機講了這個地址,司機便爽快地回道:“上車!”
看來,舒興小區是在天台市沒錯。
坐在車上,七婆的心裏莫名有種即將要拆禮物的興奮感,她模糊地感覺到,隻要找到了這個小區,真相就會瞬間清晰。
她問司機:“請問到那裏需要多久?”
司機說:“十幾分鍾吧,你著急啊?”
七婆說:“我不急。”
司機說:“你不是本地人?”
七婆說:“我是從沉香來的。”
司機說:“那不遠啊。”
七婆說:“挺近的。”
司機說:“你這是來幹嘛啊?”
七婆猶豫了一下,說:“串親戚。”
司機說:“哦。”
果然,十分鍾之後,小區的大門就出現在了七婆的視線裏。
舒興小區,四個字血紅血紅的,立在小區圓拱形大門的正上方,很是紮眼。
小區裏有很多棟樓。
每棟樓都有四麵牆。
七婆拿著照片,開始彎著腰、繞著樓房一棟棟地找了起來,直到她的腰已經酸痛得不堪忍受了,她才會直起身抻抻筋骨再接著找。
沒過多久,她的不軌行徑就成功吸引了小區保安的關注。
那是個二十歲上下的男人,他的身材極其瘦弱,製服被他穿得鬆鬆垮垮,一眼看上去就很沒有威嚴。
他走過去,對七婆敬了一個禮,說:“你好。”
七婆說:“你好。”
“您是這個小區的居民嗎?”
“我不是。”
“您是來找人嗎?”
七婆想了想,點了點頭。
“您找誰?”
七婆把手中的照片遞給了保安,說:“他。”
保安拿起照片來看了半天,說:“我沒見過這個人。”
七婆說:“你看這棟樓,是咱們小區嗎?”
保安又認真看了一陣,說:“這棟樓的牆皮是白色的,雖然我們小區的樓房也是白色的,可白色很普通,這棟樓不一定就在我們小區。”
七婆泄了氣。
這時,從遠處又走過來了一個保安,這個人大腹便便、圓臉、禿頭,看上去大概四十歲上下。
他好像是來湊熱鬧的。
年輕保安見他來了,也對他恭恭敬敬地敬了個禮,說道:“隊長,您好!”
年長保安問:“這位女士要幹什麼?”
年輕保安又將那張照片遞到了他的手裏,說:“她說他要找這個人,隊長,您見過嗎?”
本來,七婆已經不抱希望了,她剛要伸手去抽回照片,保安隊長卻震驚地睜大了眼,望向七婆。
“他是您的什麼人?”他問。
“怎麼了?你認識他?”七婆沒明白這句問話的意圖。
“他是我大學同學啊!”他說。
“你是說真的?”七婆甚至懷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沒錯啊,這張照片還是我給他拍的!我記得那個時候我剛找到工作,他來看我,我們一起在這兒拍了照片,他還單獨拍了一張。”
“這張照片是什麼時候拍的?”
“得有……十幾年了吧?對,十幾年了,那年我不到三十,剛剛工作不久。”
“他是誰?”七婆一下就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