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那個書記,最喜歡吃的就是貓肉。
貓肉很嫩,還有一股淡淡的腥味,那是一種介於家禽和野味之間的獨特風味。
沒有人真正見過他殺貓,但是有個傳聞,村委書記總是會隔三差五地買一隻貓,有人看見貓進了院子,可從沒有人再見到它出來過。
第二天,書記的院子裏就多了一灘黑紅的血。
村頭兒回來的時候,秦剛正盤腿坐在炕上看電視,電視裏有一男一女,正在手舞足蹈地說著什麼,裏麵時不時傳出陣陣笑聲,應該是一檔綜藝節目。
“我們回來了。”村頭兒進門的時候衝裏屋喊了一句。
回應他的是秦剛的陣陣笑聲。
那笑聲很不像他。
裏屋門前的地上有一塊殷紅色印記,那形狀就像……對了,就像我們之前所講的那朵消失不見的彼岸花的屍體。
“這地上的是什麼啊?”村頭兒問。
“嗯?”秦剛收斂了笑,望向了村頭兒。
“紅墨水摔碎了?”村頭兒看了看擱墨水的書桌,上麵的墨水瓶完好無損。
“我不知道啊。”秦剛說。
“那你吃飯了沒啊?”村頭兒老婆問。
“我……大概是……吃了吧?”秦剛猶豫著回答。
“那是吃了還是沒吃啊?” 村頭兒老婆又問道。
還沒等秦剛回答,村頭兒搶先說:“你就去下點麵吧,咱們三個人份的,他一個人在家能吃啥。”
村頭兒老婆應了一聲就進了廚房。
就在下一刻,她神色慌張地衝了出來,對村頭兒胡亂比劃著:“廚房裏都是……都是……”
“都是什麼啊?”村頭兒問。
“都是貓毛。”
秦剛的臉“刷”地就扭了過來,他直愣愣地看著村頭兒老婆,麵無表情。
過了一會兒,他竟然雙手捂著臉“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村頭兒和老婆莫名其妙地對視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一根黑亮的貓毛飛進了裏屋,劃過了村頭兒的耳垂,飄飄悠悠地落在了秦剛的頭頂,藏在了他黑亮的頭發裏,消失不見了。
屋外掠過一個黑影,伴隨幾聲刺耳的貓叫——喵,喵,喵……
村頭兒一臉慌張地拉著老婆走出了屋。
他走出去的時候,看到秦剛的身邊站了一個血淋淋的人,他身材豐滿,滿臉橫肉,兩個眼窩裏空蕩蕩的,還不停在往外淌著血,血滴到地上洇濕了一大片,就像在他腳下盛放了一朵豔麗的彼岸花。
“怎麼啦他這是?好好的哭什麼啊?”村頭兒老婆不解地問。
“你別說話。”村頭兒扯著她的袖口,進了另一個屋子,然後緊緊地插上了房門。
“你說廚房裏都是貓毛?”村頭兒問。
“是啊,一地的貓毛,黑色的,可瘮人了。”
“有血跡嗎?”
“有……有啊,爐灶上都是血,剛才我一著急,忘說了。”
“哦,老伴,你覺得咱們這屋有什麼不對勁的嗎?”
“什麼不對勁?”
“你沒感覺……這個屋子裏有鬼?”
村頭兒老婆猛地打了個寒顫:“你可別嚇我啊,哪有什麼鬼啊。”
“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啊”,村頭兒懊惱地搖了搖頭,“明天我就讓他走吧。”
“誰啊?你倒是說清楚啊,大晚上的你別可嚇我。”
村頭兒心事重重地說:“你別管了,肯定沒事。”
“這是要出什麼事兒啊?我……我可心髒不好,把我嚇死了你要換老婆啊?”
村頭兒歎了口氣,幽幽地說:“看來該走的必須走啊,不然不該來的就會來了。”
他的聲音很低、很沉,透著莫名的哀傷和痛苦。
一個晚上,秦剛都把頭蒙在被子裏低低嗚咽著,他從沒像現在這麼絕望過。
他記得,好像白天他殺了一隻貓。
確切的說,他吃了一隻貓。
可是他又不確定,吃貓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他覺得腦子裏還住著另外一個人,一個他不認識的人。
除了對餘琦彤的回憶倍感真實外,秦剛以往的記憶好像形成了一個迷宮,裏麵有眾多分支,各通向一個地方,曲曲折折延伸著,卻始終沒有出口。
他決定去找記憶中唯一清晰的這個人,看她一眼,哪怕她已經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一堆白色的骨灰。
第二天村頭兒去敲裏屋的門,並沒有人回應。
他輕輕一推,門就開了,屋子裏一個人也沒有。
秦剛已然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