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屍骨未寒(二)(2 / 3)

李婷婷的眼淚刷的就流了下來,沒有預兆,沒有休止。

她哭了好幾天,盼望著母親還能認得自己。

可是從那以後,母親對她說的對多的一句話就是:“你是誰啊?”

每次母親問起她,她的心就會狠狠地抽動一下,目光裏就會多了幾分淡漠和忿怒。

離母親的距離也就又遠了幾尺。

後來,她再也沒對母親笑過,母親也沒再對她笑過。

母親最經常幹的事情,就是一遍遍地翻看李婷婷年幼時的照片,把照片貼在自己的臉頰上,閉著眼,嘴角微微上揚,一臉的幸福和滿足。

也許她能認得的,隻有那個六七歲、紮著雙馬尾、穿著連衣裙在草地裏蹦蹦跳跳的小女孩了,她一手挽著媽媽,一手挽著爸爸,開心地哈哈笑著,那才是她的女兒,而李婷婷,她什麼都不是。

但是今夜,母親把手裏的照片放下了,她捧起了李婷婷的臉。

她還對著李婷婷笑。

有那麼一刻,李婷婷覺得那個溫柔和善、細心包容的母親又回來了。

那個時候,母親眼裏的她會是她嗎?她看到的會不會隻是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她紮著雙馬尾、穿著一條明黃色的連衣裙,正對著她哈哈笑著。

李婷婷的後背升起了一股寒意。

也或者,母親看到的,隻是一具森森白骨,她的頭蓋向外翻著,裏麵有一堆灰白色黏糊糊的腦漿,她的眼眶那裏隻有兩個深邃的黑洞,看不出她正望向哪裏。

她沒敢去追上母親問個明白。

第二天一大早,李婷婷剛要去上班,忽然轉過身子對母親說:“昨晚你幹什麼啊,嚇死我了。”

母親抬起了頭,不解地回了一句:“啊?”

“我說,你昨天晚上到我房間裏幹什麼?”李婷婷的聲調提高了些。

“嗯。”母親回應道。

“你聽不聽得懂人話啊?”李婷婷氣不打一處來。

“你是誰呀?”母親說。

“不知道!”甩下三個字,她就跑出了門,她覺得此時的母親給她的感覺,畏怯多過了依賴。

她多希望那個時候把她送進養老院,從此不聞不問啊。

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她不能再那麼做了,從她把母親領回來的那一刻,她就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母親坐在沙發上,手裏拿著一個木製盒蓋,反複打量著,還時不時用衣角使勁擦著上麵的汙漬,她的身旁,放著一把明晃晃的菜刀,閃著鋒利的銀光。

李婷婷在快走到公司的時候才猛地想起來,今早母親拿在手裏的不是她小時候的照片,而是一個古怪的木製盒蓋。

她開始有些不解,後來搖了搖頭,估計那又是母親從哪裏撿的垃圾。

每次她把那些垃圾丟掉,母親就會大吼大叫,後來李婷婷就放棄了,她不止一次自暴自棄地想,等哪天家裏被垃圾填滿了,她就離開這個家,讓母親和那些垃圾一起度過後半生吧。

可是今早母親手裏的那個蓋子卻讓她覺得膽寒,那如果隻是個普通的瓶蓋她可能並不會感到奇怪,但是和昨晚母親詭異的行徑聯係到一起,她總覺得哪裏不正常。

那是什麼的蓋子呢?

是首飾盒?不像,首飾盒沒那麼大。

是儲蓄罐?不像,儲蓄罐沒那麼厚重。

是禮品盒?更不像了,哪個禮品盒這麼古樸。

如果硬要說這個盒蓋像什麼?李婷婷想起來了,她曾在前年參加過一個同事祖父的葬禮,那個盛死人骨灰的容器居然和這個盒蓋一模一樣!

母親欣然捧著的,是一個骨灰盒的頭蓋骨!

李婷婷的頭發霎時間根根立了起來,門外吹進了一股冷颼颼的風,在這個盛夏裏尤其顯得寒意逼人。

這天李婷婷提早回了家,她一整天坐立不安,總有一種大難臨頭的預感,可是到了門口,她卻不敢進了,她握著鑰匙,怔了片刻便鬼使神差地把臉貼到了門上,努力聽著裏麵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