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剛才說,這個世界上沒有鬼,是為什麼啊?”
“我都是快死的人了,都沒見到過鬼,人家說,要死的人就已經一隻腳踏進陰曹地府了,一半是人一半是鬼,我這個不人不鬼的東西都沒見過鬼,你說,這個世上有鬼嗎?”
大爺的話聽上去好像是很有道理,可是葛天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可我剛才明明看到了李梅……”
“她和我一樣,都不是鬼,也都不是人啊。”
什麼意思?都不是鬼,也都不是人?
葛天愈發覺得眼前的這個老大爺,即使不是鬼,也不是什麼正常人,對,他和那個李梅一樣,穿著正常人的皮,為的是掩蓋他們那蒸騰著慘慘鬼氣的內心!
“我知道,你一定開始懷疑我胡說八道了吧?”老大爺好像一眼看穿了葛天。
“我……我隻是……”
大爺打斷了他:“白天我看到你對著那個陰盒子發呆,我就遞給了你,讓你把她看清楚,你看清了嗎?”
“我不明白您再說什麼。”
“鬼是遊蕩在陰曹地府的,人是生活在這平凡世上的,我說她不人不鬼,因為她既要在陰間遊蕩,又要在人間徘徊。”
“我還是沒太懂。”
“因為她是死人,可她有當活人的欲望啊。”
“所以,李梅她……她還是死了?她怎麼死的?”
“你看她的脖子啊,不就知道了。”
脖子?嗬嗬,那個女鬼連身子都沒有,哪裏來的脖子?葛天頓時有點氣不打一處來,他居然差點聽信了這個老頭的風言風語。
“您既然白天一直都在,那您應該知道,白天也有幾個記者來采訪火葬場失火的事情了?”好像是在確認這個老頭所言是真是假,葛天轉移了話題。
老頭想了想,說:“白天有兩個像你一樣的小夥子也來了,他們還都拿著相機拍,在這種地方,怎麼好拍呢,唉。”
“按您的說法,他們是犯了什麼忌諱?”
“你說呢,在這個本應該隻有活人的世上有那麼多不是人的人,不是該有所忌諱嗎?”
“可是您剛才還說這個世界上沒有鬼!”葛天有些急躁了。
“是啊,我是說活人住的地方沒有鬼,因為鬼都在鬼住的地方啊,你說的那個叫什麼梅的,她不在鬼住的地方呆著,那她自然也不算是鬼了呀。”
葛天在心裏咒罵了起來:去你娘的,什麼謬論,再跟你扯下去,如果李梅後悔了轉念來殺我,那我不是要一命歸西?
“你太年輕,不懂啊。”老大爺又歎了一口氣。
“那照您的意思,我能活著回去嗎?”
“你我不知道,我反正是回不去嘍。”說著,他轉身要走。
沒走幾步,他又停下了對著葛天一字一頓地說:“你沒拍照吧?”
“我……我沒呀。”
“那你等天大亮了就走吧,你呀,走的出鬼界,還能有幾年活頭哩。”說完,他就一瘸一拐地走遠了。
有幾年活頭,你這是盼著我活呢還是盼著我死呢,葛天不滿地嘟囔起來,但是他總覺得這個詭秘的大爺說到底沒什麼要害他的意思,猶豫再三,他決定聽大爺的,等天大亮了再走。
可他萬萬沒想到,在他回過頭去的一瞬間,他居然目睹了一幕他想都沒想過的畫麵。
李梅,她正提著自己的頭對著葛天嘿嘿嘿地笑著,她的肩膀上光禿禿的,血肉模糊。
葛天的腿霎時軟了,他癱倒在了地上,竟一句話也說不出。
“你剛才問我,如果一個人喜歡我,要把我的頭割下來放在他最愛的玻璃罩子裏,每天看著我,我會怎麼想,讓我來告訴你,我會覺得很幸福。”
葛天無言以對。
他突然反應過來,李梅正自己提著自己的頭,也就是說,她的頭很有可能就是自己割下來的!
是啊,他慘死的前夫在了解到這個瘋女人本質的時候選擇要砸死她,他並沒有因此保住性命,而那些他認識的不認識的人,他們被砍掉了腦袋,死得不明不白,他們肯定也不會有一丁點的慶幸,反而是這個李梅,她倒覺得,被自己心愛的人埋到棺材裏是一件無比幸福的事情,那麼她砍掉自己的腦袋又說明了什麼呢?
是啊,這個世界上,唯一不會背叛她的,唯一會永遠愛著她的人,隻有她自己!
她要收藏起自己最愛的人頭,那不就是她自己的頭嗎!
葛天明白了,李梅沒有對他撒謊,她不是一個精神病,她隻是一個狂熱的收藏愛好者而已啊。
他瞬間覺得,自己能活下去了,李梅,他現在並不愛他了,因為她已經得到了最心儀的一件藏品——她自己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