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如豆的屋子,雲夙大汗淋漓地躺在一對並排的長凳上,他自出生便是之驕子,何曾受過這等屈辱?便是讓那傻子幾番折騰,也沒眼前這般屈辱過。
他簡直……像是砧板上的魚肉!
慕秋陽逆著光,容顏晦暗一片,隻眼底奕奕跳動的波光,像是終於得到了垂涎已久的獵物的蒼狼。
他斜斜地勾著一側的唇角,整張臉都寫滿了報複的快感。
雲夙的鮮血吧嗒吧嗒地滴了下來,混合著皮肉被翻動的聲音,在寂靜的屋子裏聽來,不出的陰森與怪異。
可更怪異的是慕秋陽的神色,知道的他在取雲夙的血丹碎片,不知道的,還當他在優雅而虔誠地擺弄著什麼東西。
雲夙疼得死去活來,偏偏嘴裏被塞了帕子,想叫都叫不出來。
他隻得死死地咬住嘴裏的帕子,連牙根都壓迫出了血來。
慕秋陽瞧出了他的難受,老實,雲夙雖落到了這步田地,可到底餘威還在,慕秋陽做出這種不可饒恕的事,要一絲心虛都沒有也不盡然,可更多的,是那股觸碰禁忌所帶來的刺激。
這絲刺激,將報複的快感提升到了最高。
不是拿他當條狗嗎?
不是想扼殺他的野心嗎?
這下,到底是誰被誰扼殺了?
慕秋陽譏諷一笑,既緊張又痛快地道:“抱歉,第一次,難免有些手生,還請教主多擔待擔待。”
雲夙痛恨地看著他,隻恨不得將撕碎碎片!
慕秋陽很快搜刮完了他的丹田,又拿出一根長釘。
看到長釘的一霎,雲夙知道他接下來要做什麼了,眸子裏不由地湧上一股驚恐。
慕秋陽抓起雲夙的袖擺,輕輕地擦了擦手裏的長釘:“現在知道怕了嗎?當初何不對我好點?或許我會念在相識一場的份兒上,給你個痛快。”
這當然隻是氣話了,他既打定了主意取他血髓,怎麼可能給他痛快?人一旦死了,血髓也就沒用了。
雲夙冷汗直麵,眼神怨毒:“唔……唔……唔……唔……唔!”
“想我不得好死?”慕秋陽淡淡地勾了勾唇瓣,“我怎麼死的,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你的確要不得好死了。你也別怪我,怪就怪你自己作惡多端,我隻是……把你做過的事再對你做一遍罷了。”
雲夙猛地抬起頭來,想要一口咬死慕秋陽。
慕秋陽明知他被捆在了凳子上,可在他動彈的一霎,仍是驚嚇得王後退了一把。
雲夙當然沒有得逞,隻腦袋能動有什麼用?身子可全都被綁住了。
慕秋陽猖狂地笑了:“你還有什麼轍?嗯?什麼轍?”
雲夙沒轍,隻能眼睜睜忍受著那根長釘釘入自己的身體,隨後,慕秋陽不知往裏放了什麼東西,他渾身都疼得抽搐了起來。
許是疼得眼花了,乃至於他在慕秋陽的身後看見了一道“鬼影”,“鬼影”悄咪咪地站在慕秋陽的身後,如影隨形。
慕秋陽轉過身,他也邁一步轉身,慕秋陽望向雲夙,他繼續望向雲夙,總之,不論慕秋陽做什麼,他都仿佛始終貼在慕秋陽的背上。
而慕秋陽對此,毫無察覺。
地宮壓製的是人的內力,又不是人的感官,以慕秋陽的警覺,怎麼可能讓人貼在背上了都不知道?
所以真的是他眼花了,雲夙絕望地想。
失去血丹的雲夙,對疼痛完全沒了耐受力。
抽取血髓對他而言,不亞於將弑神針與鎮魂釘翻來覆去地紮了十七八九遍,雲夙疼得死去活來,然而他對此毫無辦法。
不知過了多久,雲夙的整個身子都癟了下去,慕秋陽也終於得到了他做夢都沒敢奢望過的東西。
血丹、血髓、神泉水,從今往後,他就能成為一個強大的血魔了。
慕秋陽滿意地看向了雲夙:“教主請放心,你留給我的東西,我全都會物盡其用的。”
雲夙兩眼一翻,不省人事了。
慕秋陽懶得去他是不是已經咽下最口一口氣了,一個人若是連血髓都沒有了,也就沒有活下來的可能了。
隨後,慕秋陽開始打雲夙其他寶貝的主意了,他把雲夙所有的寶貝都搜刮出來,最好,能多搜刮出幾份地宮的地圖,因為慕秋陽發現,雲夙方才給他的那一份隻涵蓋了這一塊地方,而地宮絕不可能這麼,也絕不僅僅隻有神泉一處寶藏。
就在慕秋陽抱著罐子,尋思著打哪兒搜比較方便時,耳畔突然傳來了一道悄咪咪的聲音:“吼~”
慕秋陽壓根兒沒料到屋子裏進了人,還就站在他身後,他簡直嚇得魂飛魄散啊!
他身子一抖,手一鬆,懷裏的罐子掉了下來。
他失聲大叫:“血髓!”
吧嗒!
裝滿血髓的罐子落進了一隻寬大的手心。
慕秋陽轉過身來一瞧,當即嚇了一跳,如果他沒有認錯,這個戴著頭盔、穿著鐵甲的男人是——
“鬼王?”
鬼王吐了吐舌頭。
慕秋陽是知道鬼王進了地宮的,隻是沒料到會這麼早碰見他,慕秋陽的心裏不由地萌生起了一絲退意。
但很快,慕秋陽又回過了神來,地宮每個人都被壓製了內力,鬼王也不例外,他如今與自己一樣,自己有什麼好怕的?
念頭閃過,慕秋陽探出手,毫不客氣地朝著鬼王懷裏的罐子抓了過去。
鬼王卻沒讓他得逞,一把轉過身,抱著罐子嗖嗖嗖地溜掉了!
忙了半日卻給別人做嫁衣,慕秋陽氣得都要吐血了,連在雲夙身上搜刮寶貝的計劃都顧不上了,飛一般地追了出去,可當他追到門口時,卻發現空蕩蕩的道上,哪裏還有鬼王的人影?
……
卻喬薇一行人坐著馬車在地宮裏細細搜尋著賀蘭傾、鬼王以及易千音的身影,馬車走得很慢,大白白珠兒跳下地來,在空氣中搜尋著三人的氣息。
很快,大白聞到了鬼王的氣息,原地蹦了起來。
喬薇眸光一動:“鬼王就在附近嗎?”
姬冥修挑開車簾,這裏是一條長長的宮道,左側是一個廢棄的花園,右側是一座名為“朝(ha)音”的宮殿。
這座宮殿從外表上看,比先前喬薇遇上望舒的那座宮殿要上一些。
“我們……還在那塊地形吧?”喬薇略有些擔憂地問,雖然能夠確定先前的宮殿就是其中一處邊緣,可一塊地形有八方四麵,餘下幾麵的邊緣在哪兒,他們一概不知了,要是一不心踏出去,可能再也回不到原來的地方,再也見不到她爹和姥姥了。
姬冥修拍拍她肩膀:“還在呢,放心吧。”
喬薇古怪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還在?”
丞相大人笑道:“猜的。”
喬幫主:“……”
大白一邊聞著,一邊拖著肥嘟嘟的身軀,奔進了大殿。
很快,白與珠兒也進了大殿,它倆絕不是因為聞到鬼王的氣息了,它倆是打架打進去的,認真工作的隻有大白一個。
殿上有台階,馬馳隻得停靠在殿門外。
許是方才在馬車裏狠狠一覺的緣故,這會子幾個孩子全都精神得不像話,馬車一停下,便一個接一個地蹦了下來。
這裏黑漆漆又陰森森的,可鎏哥兒已經完全不怕了,他果斷抓住景雲與望舒的手,一臉鎮定地走了進去。
朝音殿偏,隻一座正殿與兩座偏殿,鬼王的氣息便延伸到了其中一處偏殿。
偏殿中,有一個院兒,幾間屋子,最頂頭的一間屋子像是書房,書房不大,卻家具齊全,且全都是上等的黃梨木所製。
傳聞黃梨木千年不腐,喬薇也不確定是不是黃梨木的緣故,這兒的一桌一椅確實沒有腐壞的痕跡。
當然了,她可不是來這兒研究黃梨木的。
喬薇四下看了看,試探地喚道:“鬼王殿下,鬼王殿下你在嗎?”
無人應答。
喬薇尋思著是不是有什麼機關與密室,在屋子裏找了一圈,什麼也沒發現。
喬薇又去了姬冥修那邊,姬冥修進的是一間庫房,庫房的東西就有些雜亂了,箱子倒了一地,櫃門也開著,像是剛讓人洗劫過似的。
“有什麼發現嗎?”喬薇走上前問。
姬冥修蹲下身,摸了摸箱子裏的灰塵,對喬薇道:“這些箱子與櫃子都是才打開的,與地麵上的灰塵厚度不一致。”
喬薇一愣:“會是鬼王嗎?”
大白的爪子在櫃門上刨來刨去。
姬冥修點點頭:“應當是他,不過看樣子,他已經離開了。”
喬薇似有頓悟道:“他打開的都是大件,他是不是以為雲夙把姥姥藏在箱子或櫃子裏了?”
姬冥修嗯了一聲:“他沒找到,於是又離開了,娘沒有和他在一起。”
喬薇若有所思地雖鬼王與賀蘭傾是同一批進入地宮的,可鬼王衝得太快,當賀蘭傾也跨過地宮的大門時,他老人家早已消失無影無蹤了。
大白目前為止隻聞到了鬼王的氣息,也就是鬼王應當就在附近,而賀蘭傾卻很有可能去了另一塊地形。
哐啷!
思量間,一個匣子自書櫃的頂上砸了下來。
很快,白與珠兒也嗖的一聲蹦了下來,二獸齊齊抓住匣子,誰也不讓誰。
白獅子吼:“吼~”
珠兒怒叫:“吱~”
喬薇淡淡地伸出手,將二獸搶得不可開交的匣子一把奪了過來。
二獸委屈巴巴地瞪向了喬薇。
喬薇打開了匣子,發現裏頭有一把長長的鑰匙,喬薇將鑰匙拿了出來,對著夜明珠左看右看,沒看出什麼特別的,不由地納悶道:“這是幹什麼的?”
“我看看。”姬冥修道。
喬薇把姚氏遞給了姬冥修。
除了它的尺寸比尋常鑰匙大上一些外,姬冥修也沒看出什麼,姬冥修拿出一方帕子,將鑰匙包好,遞給喬薇道:“先收著吧。”
“好。”喬薇將鑰匙收好了,反正不重,也不占地方。
之後,二人又轉悠去了另一處偏殿,這裏的格局與方才的偏殿一樣,連屋子裏的擺設也幾乎沒什麼兩樣,唯一不同的是,這邊書房的牆壁上掛著一幅畫,既不是山水景物,也不是美人圖,而是一張……白的肖像!
那通體雪白的毛,圓溜溜的大眼睛,棕色的瞳仁,機靈的眼神,可不就是活生生的白嗎?
“這是……”喬薇走到畫像前,當她看清對方的肚子後,又打消這個猜測了,這不是白,這是一隻母貂,“畫像上有字!”
可惜是夜羅字,喬幫主看不懂。
姬冥修將畫像取了下來。
姬冥修借助著夜明珠的光,發現畫像上不僅正麵有字,反麵也有,反麵的字還更多一些,隻是不大明顯,姬冥修掏出火折子,用火苗熏了熏,字跡一個個地浮現了出來。
“畫像上寫了什麼?”喬薇舉著夜明珠湊了過來。
姬冥修道:“靈貂王血,啟皇朝最後一任皇帝的愛寵。”
原來是皇帝的愛寵,難怪能掛在地宮了,這麼來,這一隻王血還是白的祖先呢。
喬薇喃喃道:“還特地畫了一幅畫像掛在地宮,這位皇帝對靈貂王血是真愛啊。”
姬冥修被她逗樂,輕輕地笑了笑,道:“這麼倒也沒錯,不過,你知道為何夜羅族這麼寶貝靈貂王血嗎?”
喬薇眉梢一挑,掰著手指頭數到:“血能入藥,百毒不侵,還扛揍。”
白:?!
姬冥修道:“話是這樣沒錯,但靈貂王血還有一個功效。”
“什麼功效?”喬薇問。
姬冥修道:“能讓血脈覺醒。”
喬薇似懂非懂:“血脈覺醒?你是……像姥姥那樣的?”
姬冥修道:“雲家乃巫王之後,體內流淌著巫王的血脈,但不是每個人都能覺醒,鬼帝就覺醒失敗了,沒能成為血月弓的主人,賀蘭家也有王血的傳承,你娘,應當是賀蘭一族的史上,血脈覺醒最完美的一個。”
“難怪我娘那麼厲害!”喬薇由衷地感慨了一番,想到了什麼,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暗暗嘀咕道,她初來時身子骨弱得不像話,後麵慢慢地強壯起來了,她還當是自己鍛煉出來的,而今一想,似乎正是從收養白之後開始的。
景雲與望舒也——
喬薇看了一眼在肉嘟嘟的望舒,這、這、這……這一定是吃多了!
姬冥修將畫像掛了回去。
喬薇又道:“可話回來,夜羅皇族的祖上也有什麼牛逼哄哄的血脈嗎?”不然養“白”幹嘛?沒血脈的傳承,覺醒個錘錘啊?
姬冥修道:“血魔。”
“血、血魔?”這個消息太震驚了,是一道雷也不為過,喬薇整個人都嗆到了,“你……你怎麼知道的?”
姬冥修瞅了瞅畫像:“畫像上寫的。不過,夜羅皇族的史上並沒有出現過任何一個血魔,我猜,他們多半是讓人給騙了。”
喬薇拍拍心口:“嚇我一跳,我差點以為夜羅皇族真是血魔之軀呢,那樣的話,我都要猜測血魔才是當年那個走失的夜羅皇太子了。”
姬冥修忍俊不禁地道:“你想多了,年齡對不上。”
皇太子與姥姥差不多歲數,而血魔明顯比二人年長,根本不可能是走丟的皇太子。
隻能夜羅皇族嫉妒塔納族以及聖教的傳承,才誤信了謠傳,認為自家祖上曾出過一任血魔。
喬薇記得雲夙也養了一隻“白”,看來,他早就想變成血魔了。
姬冥修望了望空蕩蕩的寢殿:“走吧,這裏沒什麼了。”
夫妻二人帶著三個孩子出去了。
大白一貂當先,走在最前麵,繼續搜尋鬼王的氣息。
珠兒拍了白一巴掌,白炸毛了,飛起一跳,朝著珠兒咬了過來,珠兒猴毛兒一炸,吱吱兩聲竄到了房梁上。
白蹲在地上,虎視眈眈地看著珠兒。
珠兒拿拳拳捶它。
“你們倆幹嘛呢?再不來走了啊!”
殿外,傳來了喬薇的聲音。
白冷著貂臉離開了。
珠兒抱住廊竹滑了下來,哼了哼,雙手背在背後,大老爺們兒似的地往前走。
剛走了兩步,一道人影自後門竄了過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一路追著鬼王的慕秋陽。
慕秋陽老遠看見鬼王鑽進了這個地方,可當他也追進來時,又沒瞧見鬼王的影子。
不過,他看見了卓瑪養的這隻黑猴。
“珠兒!”
是喬薇催促的聲音。
慕秋陽的眉心突突一跳,脊背沒來由地掠過一絲森寒,他睜大眼,慌張地看向了珠兒。
珠兒儼然也發現他了,正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他緩緩地抬起手來,朝珠兒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珠兒學著他心翼翼的樣子,也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慕秋陽一愣,珠兒也一愣。
慕秋陽張大嘴,珠兒也張大嘴。
慕秋陽輕輕地邁出了左腳,腳尖點在地上。
珠兒依葫蘆畫瓢,連他一臉的躊躇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慕秋陽在心裏笑開了,垂眸掩住一閃而過的笑意,蹲下身,撿了一根木棍。
珠兒也撿了一根木棍。
他拿著木棍,朝自己腦袋虛虛打了一下。
珠兒也虛虛地打了自己一下。
慕秋陽見她如此不好糊弄,咬咬牙,實打實朝著自己的腦袋打了下來!
珠兒也掄起木棍,實打實地朝著他的腦袋打了下來!
慕秋陽:“?!”
你特麼在逗我!
珠兒又跳起來,梆梆梆地敲了他好幾棍,敲完,把木棍一扔,撒開腳丫子啾啾啾啾地跑掉了!
暴力珠兒一溜煙地跑了出去,一臉害怕地撲進了喬薇懷裏,像個受了驚嚇的可憐。
也不知把慕秋陽揍得滿腦袋大包的家夥是誰。
“裝過頭了啊。”喬幫主嚴肅地。
珠兒撇嘴兒,翻了個白眼,翹起蘭花指,戴了戴頭上並不存在的大紅花,跐溜一聲跳下地,優雅又傲嬌地跳上馬車了。
“出了什麼事?”姬冥修將三個孩子抱上馬車後,轉頭望向喬薇。
喬薇道:“沒什麼,我去瞧瞧。”
“還是我去,你在這邊等我。”姬冥修轉身進了朝音殿。
殿中,慕秋陽已經捂住滿是大包的腦袋打後門溜走了,姬冥修走到後門處,警惕地望了望兩邊的道,神色冰冷地回到馬車上了。
“怎麼了?”喬薇問。
姬冥修道:“有人來過,但又走了。”
不是雲夙就是慕秋陽。
蒼鳩已成死士,沒了正常人的心智,遇到他們,隻會衝上來廝殺,不會躲避。
喬薇眉梢一挑:“哦,那家夥還沒死啊?”
姬冥修道:“不必理他,地宮乃是非之地,即便我們不收拾他,他也未必能安然地活著走出去。”
喬薇連連點頭:“也是,何必髒了自己的手?”
馬車晃悠晃悠地走了一陣,喬薇與幾個孩子再次來了困意,三個家夥躺在馬車裏,暈暈乎乎地睡著了。
喬薇靠上姬冥修的肩頭,打了個嗬欠,一手捧著肚子,也沉沉地睡著了。
姬冥修敞開自己的披風,將她嬌的身子罩住摟進懷裏,另一手掛了一盞油燈,隨後拽緊韁繩,驅著馬兒在寂靜的漢白玉宮道上靜靜地走了起來。
……
卻慕秋陽夾著尾巴逃掉後,盡管心中憤怒,卻也明白這個節骨眼兒上並不適合與喬薇一夥兒對上,等他追到鬼王,拿回血髓,煉成血魔,屆時,他想怎麼報仇都可以了。
他的運氣還算不錯,追蹤鬼王的途中,發現了一個兵器庫,他在兵器庫裏發現一把破神弩。
破神弩可是好東西,比尋常弓箭快,還沒那麼麻煩,隻用輕輕地扣動扳機,箭矢便會以數倍甚至十倍的速度射出去。
慕秋陽拿上破神弩,背了一滿筒的箭,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他本意是追擊鬼王,哪知陰差陽錯地遇到了姬冥修。
地宮寂靜,馬蹄聲與車軲轆轉動的聲音顯得格外突兀與清晰。
慕秋陽剛出兵器庫,便聽到了宮道盡頭的動靜,不是越行越遠,而是越來越近。
慕秋陽趕忙退回去,躲在了大門口。
透過恰巧能容納一支箭矢穿過的門縫,他看到了一輛緩緩駛來的馬車,外車座上坐著姬冥修與喬薇,喬薇似是已經睡著了,姬冥修摟著她,不時給她掖好披風。
敵人在明,他在暗。
這是一個絕佳的刺殺機會。
慕秋陽端起弓弩,上了一支箭,將箭頭伸出門縫。
值得一提的是,破射弩的箭矢箭羽細窄,箭頭是最寬的地方,隻要箭頭能順利通過,箭身也能順利通過。
馬車走得很慢,喬薇坐在兵器庫的這一側,瞄準她十分容易,而姬冥修雖是被她擋著,可他個子太大,沒擋住多少,瞄起來也不難。
慕秋陽的箭矢在喬薇與姬冥修的身上來回猶豫了一陣,最終還是決定幹掉喬薇!
他的箭矢對準了喬薇的脖子,隻要他扣動扳機,就能一箭封喉!
慕秋陽快意地勾了勾唇角,食指緩緩地貼上扳機。
哪知就在他要扣動扳機的一霎,大地忽然抖了一下,整間兵器庫都劇烈地晃動了起來,他一個不穩,撞在了門板上,破神弩也掉在了晃動不已的地板上。
姬冥修眸光一冷,唰的朝這邊望了過來:“誰?”
不待他拾起地上的破神弩,地板抖得更厲害了,像是地震了異樣,架子上的兵器嘩啦啦地倒了下來。
慕秋陽趕忙抱住腦袋。
另一邊的情況卻也好不到哪裏去,兵器庫“地震”沒多久,宮道上也開始劇烈地晃動了。
姬冥修抱緊喬薇,勒緊韁繩,穩住受驚的馬兒。
身後傳來咚的一聲巨響,不同看也知道是胖子摔在地板上了。
不過她沒摔醒,繼續呼嚕呼嚕地睡了。
這種狀況並未持續太久,等喬薇睜開眼時,動靜已經停止了。
喬薇眨巴了一下眸子,納悶地坐起身來:“剛剛……是我在做夢嗎?我怎麼感覺地震了?”
姬冥修四下望了望,目光落在原先兵器庫的方向,沉沉地:“地形又變了?”
喬薇一愣:“又變了?難道又有人進來了?”
“應該是這樣。”姬冥修指了指喬薇那一側的雜物房,“方才這裏是一個兵器庫,現在成雜物房了。”
喬薇眨巴了一下眸子。
姬冥修挑開簾子,起身將望舒抱回簡榻上,給三個孩子蓋上棉被,坐回喬薇身邊時,喬薇不解地開口了:“這應當是我們進來之後第三次變換地形了,為什麼前兩次都沒感覺,這一次的動靜卻這麼大?”
姬冥修沉吟片刻,凝眸道:“或許是因為……神泉那一塊的地形是永遠不會移動的。”
“這樣啊。”喬薇仔細地琢磨了一番,覺得自家相公的很有道理,畢竟前兩次地形變換時,他們全都清醒著,如果那一塊真的移動了,他們沒理由察覺不到。
想到了什麼,喬薇喃喃道:“隻是……這是不是晃得太厲害了?方才我們站在神泉地形的邊緣時,地形也變換了,如果也是這麼大的動靜,我們當時站在邊兒上,為什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這一點,姬冥修暫時也想不出答案。
喬薇又道:“怎麼辦?我們現在不在神泉的地形上了,待會兒要怎麼回去?”
姬冥修握住她的手:“會有辦法的。”
喬薇相信他,隻因他從沒讓她失望過,他會有辦法,那就是一定能想出辦法。
隻是二人誰都沒料到的是,辦法沒來,“不速之客”倒是先來了。
馬車沿著長長的宮道,一路走到了盡頭,穿過一個種滿了假茉莉的花園,來到了另一座宮殿。
變換地形後,大白三個再也聞不到鬼王的氣息了。
喬薇猜測,鬼王要麼也是去別的地形,要麼是留在了神泉那個地形。
私心裏,喬薇希望是後者,但地宮複雜多變,鬼王究竟是去了哪裏,誰又得準呢?
馬兒累得走不動了,姬冥修將馬車停靠宮殿前:“我進去瞧瞧,你們在這邊等我。”
事到如今,他們已不僅是在找人,也在尋找地宮的出路,但凡任何與地宮有關的資料,全都不可錯過。
喬薇又有些犯困了,強打起精神道:“你去吧。”
姬冥修心疼地看了一眼,將她鬢角的發絲攏到耳後:“你累了就睡會兒。”
喬薇笑著搖搖頭:“不用了,我等你出來。”
姬冥修凝眸道:“我盡快。”
罷,他跳下馬車,邁步朝這座名喚“霜雲”的宮殿走去。
姬冥修進入霜雲殿沒多久,趴在馬車的地毯上打盹的白突然坐了起來!
須臾,大白也坐起來了。
“吱!”珠兒跐溜竄出了馬車,鑽進喬薇懷裏,黑手死死地抓住喬薇的衣襟。
這回真不是裝出來的了。
“怎麼了你?”喬薇閉著眼打了個嗬欠,一睜眼,一條通體黑鱗的毒蛇立在她麵前,蛇身蒼勁有力地挺了起來,尖尖的蛇腦袋正對著她的臉,不時吐出腥紅的蛇信子。
許是隔得太近的緣故,乃至於喬薇覺得它的蛇信子幾乎都要舔到她的鼻子了。
喬薇一愣,這種地方居然會有活物?
不會是假的吧?
機關做的?
那這也做得太真了。
喬薇探出手,一把抓住了毒蛇。
已經張開的血盆大口,吧唧一聲合上了。
毒蛇:“?!”
“手感和真的一樣。”喬薇左手抓著毒蛇的七寸,右手扒開了它的嘴,“有毒牙。”
被蹂躪得直吐蛇信子的毒蛇:“……”
喬薇掐住了它的蛇信子,這下,喬薇確定它的真的了。
真的有什麼好怕的?
喬薇拽了個麻袋出來,一把將它塞進了麻袋。
毒蛇不止這一條,路麵上,越來越多的黑鱗毒蛇朝著馬車的方向湧了過來。
自打入冬後,白都多久沒見過毒蛇寶寶了,一下來了這麼多,它簡直不能更興奮了!
白抓了個麻袋,跐溜一下衝進了蛇群,左一條,右一條,一條一條又一條。
領頭的蛇王衝著衝著感覺不對勁了,扭過頭來一探。
尼瑪,弟兄呢?!
白拖著個沉甸甸的麻袋,呼哧呼哧地打蛇王身邊走過去了。
蛇王瑟瑟發抖。
白搖頭:太老,不好吃!
喬薇下了馬車,想去宮殿瞧瞧裏頭的情況,剛一進門,便聞到一股濃鬱的血腥氣,她望了望一地英勇就義的蛇群,又看看正在擦劍的姬冥修,惋惜地道:“你全都殺了啊?”
這麼稀罕的黑鱗蛇,渾身都是寶啊,尤其蛇膽,比蝮蛇膽與眼鏡王蛇膽的功效還要好。
姬冥修遞了個罐子給她:“蛇膽給你留著了。”
喬薇接過罐子,滿意一笑:“這還差不多。”
姬冥修收好了祭師劍,對喬薇道:“方才我猜漏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