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座島嶼,島上陷入了恐慌,因史上有過不少前車之鑒,因此不難讓人聯想到初一祭祀台坍塌的事,聖女在祭祀中受了重傷,本身就是一種警示了,可惜當時的賀蘭堡也好,長老院也罷,都沒有對此作出明確的表態,依舊強迫聖女完成了儀式,這下可算好了,真神降怒了,海島地震了。
災難發生得太近,要不是祭祀的關係,大概沒有人信。
這一次,都不用聖女殿費心挑撥什麼,島民已經開始自發地抱怨起賀蘭堡了。
“哎呀,這是怎麼搞的呀?”
“還不是有人衝撞了真神?”
“你卓瑪?”
“我聽,卓瑪的父親不是塔納族的人,是一個中原的男人,她成親了,丈夫也是中原人,她身上就有著中原的血統,她的孩子也是中原血統,她血統不純,所以真神不願意接納她,不希望她成為族裏的卓瑪。”
“卓瑪還護著她呢。”
“誰不是呢……聖女都受了傷,她半點兒不憐惜,現在好了吧?”
眾人也不知是習慣了賀蘭傾的臭脾氣,還是害怕她的暴戾,言辭間,對她的抱怨倒是比喬薇的少上一些,但也被算成“幫凶”就是了。
賀蘭堡下,很快聚集了來自島上的居民,眾人堵住了賀蘭堡的大門,要求和卓出來給所有人一個法,眾人嘴上念叨的是法,可心中未嚐不明白,他們需要和卓給出的是決斷。
和卓一覺醒來,頭上多了個大包,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弄的,青岩女官給他擦了點活血散瘀的藥膏,藥膏裏含了一定成分的薄荷,塗上去後倒是讓人清醒了不少。
地震已經過去,他又被抬回了自己床上,可不上來為什麼,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青岩。”他喚道。
青岩女官將藥膏收好:“和卓,您叫我?”
和卓古怪地問:“剛剛發生什麼事了嗎?”
喬崢早吩咐過和卓如今的狀況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地震一事自然也要對他守口如瓶。
青岩女官垂眸,眼神閃了閃,笑道:“沒什麼事啊?您是有哪裏不舒服嗎?”
“頭疼。”和卓摸著頭上的大包。
青岩女官輕咳一聲道:“是我疏忽大意了,連屋子進了毒蟲都沒發現。”
“被蟲子咬的?”和卓將信將疑地問。
青岩眨了眨眼道:“是……是啊!當然是蟲子咬的,不然您還以為是在哪兒撞的?”
和卓不記得了,撞了一下本來是要醒的,卻直接給撞暈了,睜眼便是方才,青岩在給他上藥。
他望了望窗外明媚的景色,道:“我在床上躺了太久,也該起來走走了。”
青岩的眉心突突一跳,一把握住他的胳膊道:“不能走!”
“為什麼?”和卓納悶地問。
青岩女官張了張嘴:“因為……大夫了,您要靜養,尤其是這幾。”
和卓一笑:“前還讓我下床走動的。”
青岩女官一本正經道:“前是前,現在是現在!您被毒蟲咬了,餘毒未清!亂走路的話……會引起毒發的,您現在是不是感覺頭特別地疼?”
腦袋被撞了個雞蛋大的包,任誰都會疼痛不已。
和卓摸了摸腦袋:“是有點兒疼。”
青岩女官道:“疼就對了,您躺下,好好地歇息幾,等這個包消下去,毒素也就清除幹淨了,屆時您想上哪兒走走都成。”
和卓想了想:“也好,我就不出去給他們添麻煩了。”
青岩女官訕笑。
“青岩。”和卓剛要躺下,卻忽然頓住了身子。
青岩女官的心一緊:“什麼事,和卓?”
和卓沉思道:“我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
是那群鬧事島民的叫囂,青岩女官訕訕一笑:“您聽錯了,哪兒有什麼聲音?”
罷,起身把窗子關了。
和卓凝神聽了聽:“有聲音,很多人,很吵。”
青岩女官趕忙將門也關了,道:“那是卓瑪的鐵騎在練功!”
和卓不明所以道:“我方才睡覺的時候,似乎還感覺床上抖了抖。”
青岩女官道:“也是他們在練功!”
“是嗎?”和卓呢喃。
青岩女官笑道:“當然了,您要是嫌吵,我這就去和卓瑪一聲,讓他們別練了。”
和卓擺擺手:“算了,不吵,讓他們接著練吧。”
青岩女官燦燦一笑:“誒,那您快躺好。”
和卓躺下,青岩女官給他蓋上了被子,轉過身,悄然鬆了口氣。
和卓病成這樣,要是知道島上出現了地震,所有人都在怪卓瑪與卓瑪,怕是要氣得去了。
花園裏,幾人圍坐在石桌旁,商議著對策。
姬無雙道:“我覺得,還是該想法子戳穿聖女殿的陰謀才好,讓外頭那些人知道高台的坍塌是聖女所為,不是什麼真神的降怒。”
燕飛絕嘖了一聲:“玄,太玄!”
姬無雙道:“怎麼太玄了?”
燕飛絕歎道:“聖女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就跟少主在我們心目中的一樣,你會去懷疑少主嗎?就算少主哪把你殺了,我看你也怨不起來。”
海十三讚同地點點頭:“燕飛絕的沒錯,我這幾日一直在島上走訪,發現聖女殿在民間的威信都快要蓋過賀蘭一族了,哪怕我們聖女是別有用心,可估計沒人會信。”
姬無雙如此沉著的性子,這會子也不禁有些急了:“聖女不是會武功嗎?逼她出手就是了。”
燕飛絕哼道:“那又能明什麼?聖女就算會武功,也不代表是她把台子弄塌的!”
姬無雙正色道:“就是她弄塌的!”
燕飛絕無奈道:“你怎麼就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知道是她弄塌的,我們都知道!可島上那群人不會信呐!他們心裏,早把聖女看成了信仰,誰汙蔑她,誰就是和他們的真神不過去。”
“沒錯。”海十三想起這個也是頭疼。
姬無雙沒好氣地道:“你們兩個怎麼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燕飛絕道:“我們是實事求是,是吧十三?”
海十三清清嗓子,拍拍一旁的易千音:“千音你句公道話。”
易千音正單手支著頭,望著對麵那一桌的賀蘭傾,滿眼的傻乎勁兒,壓根沒聽到幾人什麼。
海十三一巴掌拍上他腦子:“臭子!”
另一桌,賀蘭傾開口了:“這群人就是欠收拾,老子出去殺幾個!看他們還敢不敢鬧!”
喬崢拽住了她胳膊,拉著她坐下:“你別衝動,那些都是無辜的島民,他們也是嚇壞了,何苦為難他們?”
賀蘭傾不屑道:“不為難他們,等著他們為難我們?”
喬崢軟語哄道:“青鸞,耐心,耐心。對付這種情況,我最有辦法了,殺是殺不完的,咱們要學聖女殿的做派,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用真情與溫暖感化他們。”
賀蘭傾與喬薇古怪地看向了喬崢。
喬崢胸有成竹地拍了拍胸口:“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把這件事辦得妥妥帖帖的!”
一刻鍾後,喬崢提著幾籃子上好的點心出了賀蘭堡。
兩刻鍾後,喬崢滿身爛菜葉子與臭雞蛋回了賀蘭堡。
賀蘭傾抓起桌上的鞭子,危險地眯了眯眼:“老子非去宰了他們不可!”
喬薇一把抱住她:“娘,我的親娘!你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衝動!你一衝動,就中那群老妖婆的計了,聖女殿的老妖婆就等著你對那些無辜的島民下手呢,這樣,你就激起全島的公憤了!我知道你不在意別人怎麼看你,可是,你和島民鬥來鬥去,聖女殿的老妖婆樂得看好戲,不是太便宜她們了嗎?”
賀蘭傾一想是這麼個理,放下鞭子坐了下來:“乖女兒的對,不能讓那群賤人看了笑話。”
頓了頓,又站起身來,“我去殺了那群賤人!”
喬薇就道:“娘,殺人容易,可是就這麼殺了她們,太便宜她們了,怎麼也得先讓她們嚐嚐千夫所指的滋味!”
賀蘭傾看了看纖細的手指:“千夫鎖指?這個好。”
“千音。”喬薇朝易千音招了招手。
易千音一蹦一蹦地走了過來,特別青春美少年(女):“少夫人!”
賀蘭傾在研究怎麼個千夫鎖指法,沒在意他過來了。
他甜甜地喚了聲賀蘭姐姐。
喬薇的心髒被他雷得不要不要的,將他腦袋扭去一邊:“你現在還頂著青虹的模樣,不如趁機去聖女殿打探打探消息,看她們下一步有什麼舉動。”
……
大聖姑離開賀蘭堡的議事廳後,即刻回了聖女殿,不清為什麼,回去的路上,手指一直隱隱作痛。
進入內殿後,幾位聖姑歡歡喜喜地迎了上來,她們雖沒去賀蘭堡,卻已經打聽到了外邊的消息,如今賀蘭堡外黑壓壓的一大群全是憤怒的島民,這一回,怕是神仙都救不了她們了!
三聖姑激動地道:“大師姐,長老們怎麼?領主們怎麼?”
大聖姑將披風解下,遞給了一旁的侍女,隨後慢悠悠地坐在了椅子上,喜悅之色溢於言表:“還能怎麼?先尋找震源,解救萬民於水火,餘下事宜,待和卓身體康健了再議。”
四聖姑擔憂道:“真的要等和卓康複嗎?萬一和卓他……”
大聖姑冷冷地笑了笑:“誰一定要等他康複,這已經不是和卓的家事了,事關全島居民的存亡,和卓下不下令,都遲早要將那對母女逐出去。”
三聖姑得意洋洋地道:“我記得數百年前,宇文氏之所以被廢黜和卓之位,就是大肆屠戮島民,引起了全島的眾怒,八大領主與長老院一致達成共識,對宇文家下達了驅逐令,自那之後,賀蘭家才在我們聖女殿的匡扶下登上王座。當初能廢黜一個宇文氏,如今也能廢黜一個賀蘭氏!流水的和卓,鐵打的聖女殿,塔納族的權勢,遲早都是掌握在我們手中!”
四聖姑笑嗬嗬地道:“這一次的地震真是來得太是時候了,她們母女衝撞了神明,全島的島民都想將她們趕出去,眼下長老院與幾位領主還不大好發話,可是隻要那群島民再鬧得離譜一點,以賀蘭傾的脾氣,你們她咽不咽得下這口氣?”
五聖姑點頭道:“隻要她大開殺戒了,我們就即刻召集長老院與八大領主,強行廢黜她的卓瑪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