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兒恐徐氏怪罪自己,忙道:“不是夫人,是她宅子裏沒有丫鬟,先讓我做做灑掃,等日後產量高了,我還是要去作坊幫忙的。”
“那得等多久?”徐氏不耐地問,平日裏她不是個著急上火的人,但在喬薇手裏栽的跟頭多了,難免心浮氣躁。
碧兒不敢吭聲。
徐氏也知自己太操之過急,但這實在怪不得她,最近靈芝堂的生意在下滑,她手頭的幾間鋪子也出了點事,難以維持,大兒子又訂婚在即,處處都是開銷,她太需要一個賺錢的門道。
按耐住焦躁的情緒,徐氏道:“我聽她做了新房子,你去看過沒?”
碧兒點頭:“看過了夫人,很大、很漂亮,用的東西比咱們恩伯府的還好。”
這話有些誇張,喬薇的東西再好,也隻有那幾樣,整體算起來,與百年世家的底蘊不可同日而語。
徐氏卻信了個實打實,那丫頭既是容記的二當家,又與宮裏做起了生意,一定賺的比靈芝堂還多。
事實上,容記的分紅與宮裏的貨款,喬薇都還沒有拿到手。
徐氏心裏那個吃味兒啊,快把自己給酸死了:“這件事你先別和別人,你老子娘也不能,兄弟姐妹更不能,明白嗎?”
“奴婢明白。”碧兒乖乖地應下。
徐氏又與碧兒了會話,當聽到喬薇的拔步床比她的還漂亮時,氣得簡直不出話了。
該死的丫頭,居然用那麼好的東西!
又提到漢白玉池子,徐氏的臉簡直黑成了鍋底。
當然黑臉的不止徐氏,還有躲在花叢後的三夫人。
三夫人老早就覺得二房不正常了,便多了心眼兒盯著徐氏,她是徐氏與碧兒講到一半才來的,沒聽到前麵配方的事,隻聽到了徐氏拚命關心對方的房子,碧兒口中的喬夫人想來就是大喬了,又是拔步床又是漢白玉池子,嗬嗬,這位二嫂可真用心呐。
當晚,三夫人便找上了老太太孟氏。
孟氏是二老爺與三老爺的生母,原先隻是個姨娘,是二老爺當上家主之後才坐上老太太的位子。
府裏從來不缺見風使舵的人,其實正兒八經的老太太還活著,但人家兒子死了、兒媳沒了、孫女兒又被逐出家門了,生無可戀,便去了佛堂常伴青燈。
早先孟氏隻是幫著打理一下府裏的事宜,並沒有被人稱作老太太的覺悟,也不知誰開了這個先口,漸漸地,大家全都這麼叫了。
二老爺是現任家主,誰都得看他臉色行事,他的親娘,自然有資格被人捧成老祖宗。
孟氏的位子因此坐得越發穩了。
可孟氏穩了,不代表底下的兒子媳婦兒全都安分了。
同樣是庶出,同樣是錚伯爺的弟弟,怎麼就老二繼承了爵位,老三卻喝西北風呢?
三夫人甭提多嫉妒徐氏了,就想著某二房能像大房那樣全軍覆沒,自己也好順理成章地坐一坐當家主母的位子,三夫人把自己聽到的消息添油加醋地了一遍:“……啦,我這心裏都在滴血呀!她口口聲聲沒拿我們的錢去貼補那個給家族蒙羞的賤人,可您瞧瞧,漢白玉的池子!拔步床!金絲楠木的房梁!”
金絲楠木是三夫人自己杜撰的,反正怎麼抹黑徐氏怎麼來了,雖然其實被她中了。
三夫人火上添油道:“娘,你看她胳膊肘往外拐的!您這羅漢床都睡了十幾年了,也不見她給您換張新的!您房梁都蛀白蟻了吧?上回老三還上這兒給您滅蟻,她是不知道嗎?有給您修整一番嗎?她倒是把自個兒院子給整了,新家具不要錢似的往裏搬!她整自己的院子我都不什麼了,她是我二嫂,我樂意給她花錢!可憑什麼把咱們的錢拿去貼補一個賤人啊?她不記得那賤人是怎麼給喬家蒙羞的了?喬家險些被抄家!都是那賤人害的!”
這也是誇張,不就是睡了個皇子嗎?至於被抄家?
不過皇帝動了肝火倒是真的,二老爺仕途受阻,差點丟了官職。
“她真去接濟那丫頭了?”孟氏有些不信。
三夫人道:“您可別瞧她對那丫頭的感情,大哥大嫂去的早,那丫頭是在二房養大的,她對她不可能沒有一絲感情的,她沒感情也不會派心腹丫鬟去照顧大喬了。”
孟氏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她對喬薇的印象原本就不好,一則,喬薇她爹不是她肚子裏爬出來的;二則,那丫頭驕傲得像隻孔雀,從不喚她一聲祖母,大家都老太太老夫人地叫,她卻私底下向丫鬟抱怨:“幾時一個姨娘也能被叫老太太了?當我親祖母死了嗎?死了也輪不到那個老婆子猴子稱大王。”
聽聽聽聽,這都什麼話?
當初出了那種醜事,沒把這死丫頭浸豬籠都是她心善了!
至於徐氏對大喬是不是真的存有一絲感情,孟氏覺得是有的。
原先徐氏可勁兒地嬌慣大喬,孟氏懷疑徐氏是想把大喬養成一個廢人,可如今孟氏對徐氏有了偏見,又覺得徐氏或許是真的在疼愛大喬,真的在與她這個婆婆作對。
恰巧最近恩伯府經濟緊張,又恰巧大喬蓋了新房,要不是徐氏拿他們的銀子貼補了大喬,孟氏都不信。
“我還聽了一件事。”三夫人把自己花重金打聽來的消息,毫無保留地稟報給了老太太,“您還記得溪兒買鬆花蛋討好姬老夫人的事嗎?”
記得,當然記得,她當時還吃味兒來著,親祖母都沒有,卻送給了一個外人,不過一想到了為了整個恩伯府的前程,孟氏就覺得沒什麼可氣的了。
“那件事怎麼了?”她低沉地問。
三夫人哼道:“鬆花蛋兩百文一個,她們買回來卻是五兩銀子一個,您知道銀子都進了誰的腰包嗎?”
“大喬?”孟氏隨口問。
三夫人道:“沒錯,就是大喬!鬆花蛋是大喬進貨了賣的,她們給大喬這麼多錢是幾個意思?這不是在貼補大喬是什麼?”
孟氏氣得那叫一個哆嗦,胳膊肘往外拐的東西,一開始禍害她兒子就算了,如今又拿她的錢去貼補那個丫頭!
“娘,咱們得把錢要回來。”三夫人道:“她都被逐出家門了,沒資格花咱們的銀子了,二嫂要貼補她,用自己的私房錢,別挪用咱們的。”
孟氏覺得三夫人的很有道理,徐氏怎麼折騰是徐氏的事情,但已經被逐出家門的大喬沒資格動用她們的口糧。
蒙蒙亮,喬薇被體內的生物鍾叫醒,先下意識地摸了摸身旁的孩子,隻摸到一個,不由睜開了眼。
望舒正趴在春妹妹的肚子上睡得香甜,雨妹妹由於昨晚被不心揪掉了腦袋,雖然已縫好但還是有些“疼痛”,望舒體貼地把雨妹妹放回她的架子上養病了。
兒子不在。
喬薇穿上鞋,去了景雲房中,果真就見一個瘦弱的身影坐在窗前看書。
卻不是看的冥修送來的地理雜記,而是老秀才給他買的《大梁誌》。
喬薇走過去,摸了摸兒子腦袋:“怎麼今這麼早?”
“昨睡得早,然後早上就醒了。”景雲輕聲。
起來了就看書,這麼刻苦,你讓學渣們情何以堪?
明可以靠分,卻非得靠勤奮。
喬薇親了親他額頭:“肚子餓了吧?娘去做早飯。”
景雲點點頭。
喬薇去了廚房。
景雲將目光落在那幾本地理雜記上,定定地看了一會兒,沒有翻開,默默地鎖進了抽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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