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是這裏?”胤王問。
劉太監道:“確定,村子裏有間私塾,那孩子就在私塾上課。”
胤王挑開車簾,對外車座上的莫護衛點了點頭,莫護衛將馬車係在大樹上,與胤王施展輕功,進入了私塾。
待進去之後,胤王才發現它與劉太監口中的私塾“相差甚遠”,一個庭院,一間破舊的堂屋充作課室,西邊是一個狹窄的廚房,東邊是一個沒多少家具的臥房,茅房在後排,與豬圈連在一塊。
老秀才原先是不養豬的,但為了給倆孩子補充營養,他養了兩頭母豬。
熱,那氣味可想而知。
更要命的是,那邊一響起讀書聲,豬圈裏的母豬也會十分有默契地哼上一哼。
一想到自己兒子居然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中上課,胤王深深地皺起了眉頭,隨後腳尖一點,掠過豬圈,落在了一棵老槐樹上。
樹蔭蔽日,也蔽住了二人的身形。
透過斑駁的枝葉,胤王看清了課室的情景,幾張不知道從哪兒湊來的桌子,大不一,板凳有高有低,孩子有大有,最大的看上去十二了,最的是那對龍鳳胎,二人並肩坐在第一排,女孩兒腿上坐著那隻雪貂,雪貂聚精會神地聽著,時不時扒拉一下自己的毛,像是在數著什麼。
望舒將景雲的臉擋住了,胤王看不見,但細瞧丫頭那張臉,卻是與大喬氏十足的相似。
很快,下課了。
孩子們一窩蜂地跑了出來,開始在院子裏嬉鬧。
望舒抱著白出來曬太陽,順便補充一下營養,她又在書包裏偷偷塞了兩塊糖喲!
她自己含住一塊,給了白一塊。
白伸爪子去接,就在這時,一條體型巨大(相對於白而言)的白色中華田園犬唰的一下衝過來,嚇得望舒啊了一聲,嘴裏的糖塊掉了,白色大狗二話不叼著糖塊,腳底抹油!
望舒哇的一聲哭了!
胤王的大掌倏然握住。
白凶悍地看了大白狗一眼,弓起身子,後腿猛一用力,整個身子如白光一般閃了出去!
大白狗得了糖塊,溜到廚房外的水缸後,吧嗒吧嗒地舔了起來,大白狗其實不愛吃糖,但它主人鐵牛喜歡看它吃糖,每次它吃得像那隻弱雞白“狗”時,主人就特別高興,為討主人歡心,它每日都在勤加練習。
白追了過來,麵對體積是自己五六倍的中華田園犬,白展現出了驚人的鬥誌與勇氣。
白猛地跳起來,一爪子拍向大白狗的腦袋,將大白狗生生地扇倒在地,打了個滾才堪堪穩住身形。
大白狗被打懵了,怔怔地看向白,實在不明白這巴掌大的東西是打哪兒來的神力?
白又飛起一爪,將它抽飛,撞在了水缸上,又重重地跌在地上。
大白狗被打怕了,拔腿就跑!
但白怎會讓它如願?白奮起一跳,騎在了它身上,一隻爪子揪住它的毛,一隻爪子對著它腦門,左右開弓,揍得它嗷嗷直叫!
“揍得好!那狗太賤了!”莫護衛喝彩。
胤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莫護衛立馬噤了聲。
胤王又看向望舒,望舒已經沒哭了,景雲從自己書包裏拿出一塊專門為她備用的糖給了她,她破涕為笑,胖鬆鼠一般吭哧吭哧地啃了起來。
景雲安慰完妹妹後,轉身離開。
胤王的目光被白吸引,乃至於錯過了查看景雲的容貌,等他將目光落回景雲身上時,景雲已經去了“後罩房”,與幾個大他許多的孩子站在豬圈門口。
那些孩子衣著體麵,不像窮人家的孩子,與周圍的貧困潦倒有些格格不入。
幾人將景雲合圍中間,看上去像是要群毆的樣子。
胤王的神色冷了下來。
景雲開了口:“抄詞十文,題詩二十文,全部作業五十文,先給後做,現錢不賒賬。”
胤王懷疑自己聽錯——
孩子甲道:“你給我奶奶寫個祝壽詞呢?”
景雲從容淡定道:“祝壽詞,一百文。”
孩子乙道:“我想換個位子,我不想坐前麵了。”
景雲道:“換位子十文。”
莫護衛險些栽倒!
這真的是自家主子嗎?怎麼和他想象的不一樣?好的書呆子呢?好的學神呢?這根本就是個掉進錢眼裏的腹黑呀!
這幾個孩子都是神童試之後慕名而來的有錢公子,他們曾在鎮上的私塾念書,因太調皮被退了學,來這裏之後卻被景雲收拾得服服帖帖,不僅上學乖了,作業也“認真”完成了,爹娘都很高興,孩子們不用吃竹筍炒肉,也很高興,景雲有錢賺,皆大歡喜。
一場交易以幾人紛紛掏出腰包落幕,景雲腰包鼓鼓,神清氣爽地回了課室,坐下後,景雲似是察覺到了什麼,朝老槐樹望來。
胤王忙隱匿了身形。
景雲古怪地皺了皺眉頭,明明感覺有人在看他的……
景雲這一望,總算是讓胤王看清了他的模樣,那的確是一張與自己神似的臉。
……
上車後,劉太監給胤王倒了一杯涼茶,又拿起扇子替他打扇:“怎麼樣?您看到了嗎?長得像嗎?”
胤王眸光深邃,沒有話,倒是一旁的莫護衛開了口:“像,太像了!就是一個活脫脫的王爺啊!”
劉太監對這樣的結果並不感到驚詫,看向胤王,問道:“王爺打算怎麼辦?要把他們母子接回王府嗎?”
胤王沉默。
劉太監歎了口氣:“王爺,您要慎重啊!”
胤王年紀不了,幾位皇子像他這個年紀早早地就成了親,他的親事卻一拖再拖,除了他母妃不受寵,他地位也十分尷尬之外,另一個重大緣故,便是五年前他與大喬氏的事得罪了丞相府,惹怒了皇帝。
如今好不容易才與多羅家的大姐訂了親,眼看婚期在即,若是傳出他已在外有了庶出子女的消息,婚事恐要橫生變故啊。
“多羅將軍府是唯一能與丞相府抗衡的世家,兩大巨頭您已經得罪了一個,可千萬不能失去另外一個,否則您的處境……您這五年來所精心謀劃的一切,都要栽在這臨門一腳啊!”劉太監語重心長地。
莫護衛不讚同道:“可那畢竟是王爺的骨肉,身上流淌著我大梁朝的皇室血脈,不能就這麼流落民間。”
“王爺……”劉太監神色凝重地看向他。
胤王抬手:“不必了,本王自有決斷。”
莫護衛去外頭駕起了車,車軲轆緩緩轉動,在土路上軋出了淺淺的凹痕。
喬薇定完家具,心情大好,哼著曲兒從鎮上走回了村裏,走到半路與胤王的馬車碰了個正著。
為避免暴露身份,胤王坐的是下人的馬車,但喬薇認識莫護衛呀!她與莫護衛交過兩次手,這廝化成灰她也認得出來!
既然這廝在外頭趕車,裏邊坐的想必是他那王爺主子了。
喬薇就納悶了,這家夥三兩頭往村子裏跑,到底想幹嘛?
“喂。”喬薇叫停了馬車。
莫護衛知道她是主子的娘親後,待她便沒了原先的跋扈。
喬薇古怪地瞟了他一眼,拍拍馬車:“我尊敬的胤王殿下,您到底是為什麼非得來我們這種窮鄉僻壤?你不會是真對我動了什麼心思,想打我主意吧?”
不怪喬薇自戀,而是這家夥第一次進村就跑去她田裏,盯著她一頓猛看,那“如狼似虎”的眼神,恨不得把她衣裳都看穿似的。
之後又各種偶遇,不讓她多想都不行。
胤王冷冷地拉開了簾子,目光沉沉地看向喬薇,喬薇毫不閃躲地迎上他視線:“幹嘛?被我中了?”
胤王聲若寒潭道:“別以為裝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本王就不知道你那些齷齪心思,你的招數對本王沒用!本王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不論你耍多少心機,就算是生下了本王的骨肉,本王也絕不會多看你一眼!”
喬薇臉上一個大寫的懵逼,哪兒來的神經病啊?他哪隻眼看出她對他有齷齪心思了?還跟他生孩子呢?他咋不上啊!
胤王放下簾子,讓莫護衛把車駕走了。
一個使計爬了他的床的女人,就算生下他孩子又如何?那不是他想要的孩子,她休想他認回他們!
抵達王府時,宮裏來了消息,安妃病了。
胤王連夜入宮,探望安妃。
安妃居住的宮殿十分偏僻,據是清淨、環境宜人,利於養病,宮殿中隻她一位主子,兩側的偏殿均未設主,胤王倒也無需避嫌,與皇帝請安之後直接進了安妃的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