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安寧地用餐了。娉婷和傅智直誇藕餅好吃,德光說感謝爸媽辛苦,老兩口開心地笑著,氣氛祥和、歡樂。
德光臉上竭力微笑,心裏卻很糾結。讓人同情的老人死了,魯芝蘭的日子不好過,我隻能讓傅智吃一個舒心的午飯,飯後就得告訴她,她肯定會難過很久,我明天走了,誰來安慰她呢?
飯畢,何德香收拾完廚房,就讓傅宏抱了娉婷,三人一起上街,說給娉婷買東西。她已經猜測到發生了什麼事,但打定主意不聞不問。在人醫食品店聽到500塊錢的事,她當時感覺一陣不舒服,丈夫的擔憂真會成為事實嗎?轉念一想,覺得這是珍珍應該做的。假如她對生身父母都一點也不關心,能成什麼人呢?與女兒相處20多年了,難道還不熟悉她的脾氣、品性?她對我們感情是真的,也是深的,不應該有一點點懷疑。她不告訴我們,是怕我們不能接受,怕我們難過,既然這樣,我就不能說破,不能讓閨女和女婿難堪。因此,她決定聽其自然。
這時,德光得著機會,便把趙信來的真情告訴傅智。
傅智心尖一陣刺痛,落淚說:“我就曉得,時間不會拖得很長。”
德光勸道:“其實,對幹爸來說,這就是解脫,你不要太難過。考慮考慮現在怎麼辦?”
傅智雙手捂麵,哽咽說:“我心裏很亂,你說應該怎麼辦?”
德光想了想,說:“我覺得你應該去道個別,我陪你。給爸媽留個條子,就說我們出去有事了。”
“我怕爸媽知道了,會難過。”
“暫時不會知道,以後找機會慢慢解釋,我相信爸媽會理解,其實他們都是善良的人。”
傅智放下手,含淚看著丈夫:“德光,你的心真好,我很感謝你。”
德光心裏熨帖,嘴上風輕雲淡:“咱們是什麼關係?你去拿錢,我寫條子。”
夫妻倆準備停當,出來叫了一輛馬自達,到了大橋頭,德光請師傅暫停,自己下車去買了一隻花圈。
在西溝村口,夫妻倆讓馬自達停下,下車步行。
傅智自5歲那年離開西溝,就一次也沒有回來過。20多年了,村子幾乎麵目全非。道路寬了,能行汽車;一座座低矮的草屋,變成了高大的磚瓦房,中間還豎立起幾幢漂亮的小樓;常青樹、落葉樹成行成排,不少人家門口還栽著花草,雖是初冬,月季花還頑強地開放著,一些殘菊掛在枯黃的莖葉上,在風中微微顫抖。景物在新老交替中姿態紛呈。有些鄰人在自家門口張望,看見德光手上的花圈,暗自猜測他們是趙長通家什麼親戚。
傅智已經認不出路,也認不得一個村鄰,出生地已完全成為一個陌生的世界。聽見遠處的哀樂,她心中倍感悲涼,跟著德光亦步亦趨。
哀樂越來越清晰、響亮。轉過一座瓦房,看見一幢草屋前忙碌的人群,和門上懸掛的孝幛、門邊的白紙燈籠,傅智的記憶一下子鮮活起來,爸爸當年慈愛的微笑在眼前晃蕩。突然淚如泉湧,失聲叫喚:“爸——你的多多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