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叫停歇了,遠處有搓洗衣服的聲音,還有潑水的聲音,憑感覺,潑水聲在南邊,搓衣服聲音應該是自家碼頭那邊傳來的,她一個激靈:媽起這麼早啊?
她扔了蒲扇,拉開蚊帳,搭上木板拖鞋,啪嗒啪嗒地出來,見敞棚下麵,爸媽的床鋪已經揭了,擺下了長方桌,桌上蓋著一隻竹蓋籃。她掀開蓋籃,見盤子裏有幾隻發麵餅,很新鮮,散發著悠悠的香氣,貼近去嗅嗅,熱氣還熏臉呢。旁邊半缽熗菜瓜,顯然是早晨才做的。
她來到河邊。
母親在岸畔洗被套、被單、枕頭套,東西堆滿洗澡的長木盆。
南邊,胡玉琴拿著長柄水舀在給莧菜澆水。
傅智對著母親的背影叫媽。
母親轉過頭欣然一笑:“起這麼早做什麼?”
胡玉琴聞聲掉頭看過來。
傅智淡淡地叫一聲大娘早。
胡玉琴笑道:“姑娘早,沒事怎麼不多睡睡?”她已經把昨天的事情丟開了。
傅智還沒有丟開,冷冷地答:“睡不著了。媽,現在洗這些幹嘛?”
“早點準備著吧。”
傅智走近母親,蹲下來一看,都是自己從學校帶回來的東西,便說,“才拿回來不是洗過了嗎?”
“昨天我聞過,有些黴味咧。”
胡玉琴:“看看你媽,多細心多勤快!”
“我爸呢?”傅智不接胡玉琴的話,轉頭四顧。
“他呀,下藕田去了。”
“這麼早下藕田幹嘛?”
“淘藕。”
“淘藕?”
胡玉琴接道:“你爸心雄呢!不把你送進大學不得甘心,我真佩服他!”
傅智覺得她有些虛情假意,就不搭腔。
胡玉琴自言自語:“好了,家去吃早飯。”提著水舀子沒情沒緒地離去。
母親壓低聲音告知女兒:“他準備跑幾趟縣城,先籌足你的複讀報名費。”
傅智有些難過,說:“就在西蕩不好賣嗎?”
“你爸聽人說,縣城貴一毛錢一斤,一趟能多賺十幾塊。”
“來去汽車票也要花錢呀!”
“他說挑了去,就省了車票錢。”
傅智十分吃驚,語氣裏含著不滿:“啊?20多公裏,挑了去?爸50幾歲的人了,我不答應。”
“我說了沒用,你說了恐怕也沒用。你們爺倆的脾氣——不說咧,桌上有餅,餓了就先去吃,你爸吃過了。”
“我等你一塊。媽,我想到藕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