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宏說,“他就是當朝宰相,我也不想去了。”
“為什麼?”
“不去巴結。”
“你不想想,多多不可能天天跟我們走,不可能不跟左鄰右舍的伢子玩,得罪了他們,明虧不吃,暗虧難免。”
“那個敢讓多多吃暗虧,我衝他的老窩。”
“就算人家曉得你英雄,不敢欺負她,你總有事情要求人。”
“什麼事?”
何德香指指多多的背影,壓低聲音說:“要是真做了我們的閨女,要不要戶口?要不要吃糧?要不要上學?”
傅宏做聲不得。
“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再說,這也不算巴結,左鄰右舍,講個和睦相處。”
“行,為了多多,我就聽你一回。”
“不能說聽我的,夫妻,有事情商量著辦。”
“好,算跟老婆大人商量的。”
何德香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
到家後,傅宏就拿出鋸子、斧頭,找木棍,妻子、多多問他幹什麼也不說。
多多圍著他轉,見他鋸了7、8個約一個指頭長、有她小胳膊粗的樹段子,問做什麼,他說做玩具。
“什麼玩具啊?”
“做好了你就曉得咧。”
他把一個木段砍圓,砍出錐形尖,削得通體光滑,上方還刻了兩圈平行線。
多多說:“這是地螺。”
“玩過吧?”
“沒有,見別人玩過。”
“唉,可憐,地螺都沒玩過。”
他接連做了8、9個,一模一樣,隻給其中一個美化了一下,在頂上用紅紙水點個紅心,在紅心四周塗一道紅圈,用鍋底灰在紅圈外麵,間隔一點又塗了一道黑圈,形成紅白黑三道。他跟多多說,“這個給你,那幾個給你明天送人。”
“我就送小秀、大頭。”
“大頭是哪個?”
“小德光。”
“以後不要叫大頭,就叫德光。他比你大,不能帶‘小’字。”
“嗯。”
“四邊鄰居伢子都送一個。”
“德輝呢?”
“也送。”
“我不想送給他。”
“傅叔叔也不想送,可是咱不能讓人說就欺負他一個。曉得嗎?”
何德香在屋內插話:“對呀,百個朋友都嫌少,一個仇人都嫌多。”
多多卻固執己見:“要送你們送,反正我不。”
“哈哈,你比我還強。再說吧。”傅宏又削了一根細樹棍,拿布條編成繩子,係上做鞭子,在門口試抽。地螺轉得飛快,紅心閃著光芒,三道圈像彩虹一樣好看。多多笑不攏口,學了幾下會抽了,就舍不得放手,不一會就身上冒汗,直到夜幕徐徐降臨,何德香招呼吃飯才罷。
隔日上午,到德光家拜年的時候,多多果然隻肯帶一個地螺。傅宏隻好叫何德香又拿上一個。
見了多多,張仁英先驚叫起來:“啊呀,這是多多嗎?我都要認不出來了!”
大人互相恭喜之後,多多就從衣袋裏拿出地螺,送給德光。
德輝正眼巴巴地看著多多的手和口袋,何德香連忙把自帶的地螺塞到他手上,說:“多多不好意思直接送給你,怕你不要呢!”德輝這才露出笑容。
李國基打量了多多一番,笑歎:“你們兩口子倒會撿便宜,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就被你們撿來了!我怎麼就撿不到呢?”
張仁英口吻有些不屑:“你歡喜,就跟他們要過來,讓他們再去撿就是。”
多多信以為真,冷臉道:“我不願意!”
何德香連忙提醒多多:“大娘是開玩笑的。”
李國基爽朗地大笑:“哈哈、哈哈,看來她跟你們已經有感情了。我有兩個公雞猴子,就是沒個閨女,是個遺憾。多多,給我做幹女兒,行嗎?”
何德香推多多:“快叫幹爸!”
多多咬緊嘴唇,扭過臉去。
張仁英對丈夫說:“你別自作多情了,人家看不上你。”
何德香笑道:“大娘這話從哪裏說起?她曉得大爺是支書,不敢高攀。”
李國基又笑起來,但已經不那麼自然。他早已習慣於被男女老少前呼後擁,眾星捧月,言聽計從,俯首帖耳。
傅宏勉強陪笑,也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