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存若和他對視良久,隨即又闔上眼簾思了半響,深覺此次壓榨,已然到了重陽的底線,這才脫口道:“那請帝座先予在下兵符。”
“你要是得了兵,又說話不作數?”
“帝座隻知道阿瑤是我用移魂之術才令她重生,卻不知此術隻要轉嫁之人親口許諾,魂魄便可在數天後,歸位於原來的人。我既已諾下,便再無反悔餘地。但如若帝座如今不肯給我兵權,我亦可在魂魄回歸之前,就自裁於此,兩敗俱傷。所以,還請帝座三思。”
重陽冷笑一記,隨即在腰間取下他一個兵符,像打發一個叫花子一般的順手一扔。
故存若用手捂著脖子,在血泊中撿起那枚兵符,嘴角擒著笑意:“多謝帝座成全。”
重陽抱起雪遙,逗弄著走進了玄淩殿,隨口扔下一句:“滾吧,策軍謀反的事情別輕易做。小心一起葬送了,白龍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故存若低頭,沒有承認沒有否認,微微一笑:“那,就不擾帝座和阿瑤敘舊了。”隨即步步輕斂,和星索去的遠了。
我抹了抹額頭的細汗,暗暗慶幸自己久未使用的掩術倒還是沒有出什麼紕漏,完美無缺的在他脖頸上畫出了那逼真的口子,連他自己都有些駭了去。
重陽抱著雪遙進了膳房,趕走了所有的廚子和仆人,自己做起飯來。
我接過一路受驚的雪遙,抱在懷裏顛來簸去的哄,不過一會她就在我懷裏睡得香甜。
我這才開口輕聲問他:“我師父你關在哪了?”
他一刀一刀切著生肉,話語漫不經心的追隨著手下的節奏:“我還沒問你當初為何要走呢。”
他撇過頭了,看了看我懷裏的小人:“為何要走呢阿瑤?我對你不好麼?”
我沉默了一會,字字清晰的吐:“你濫殺無辜。”
“你道我心中黑暗?”
“是。”我咬牙。
他手下堪堪頓住,半響才找準角度輕輕一劃,將最後的肉塊利落的一分為二:“這世界從誕生的那刻起,有光芒就有黑暗,有白焰就必有灰燼,而為什麼人人都隻崇尚光明?”
我嘴邊正欲脫口的責罵,凝在舌根之下微微發軟。
他洗了洗手,又用一塊繡著魔紋的帕子上把水攢幹,回頭來定定的望著我:“光明處會有影子,黑夜裏也會有月光。比如,阿瑤就是我的月光。你在,我也不妨試著向往光明。”
“好,那你先放了我師父。”我抓住時機。
“放了是不可能,不殺倒是可以做到。”
“那我就要去見見他。”
他點頭:“好,依你。”
我得寸進尺:“我和師父這麼多年未見,不希望第一次碰麵就在你兵衛的控製之下。你得撤走侍衛,也別派人跟著我。”
他笑凝斜睇:“好,誰都不打擾你們,就連雪遙也留在玄淩殿陪我吧。”
我心裏是明白的,雪遙在他手裏,他便不怕我膽大放了師父。但隻要可以見見師父,我還是滿足了。
搖醒雪遙讓她吃飯,她素來極少有機會吃肉的,這時看著滿滿一桌子雞鴨魚肉,兩眼精光,閃爍不止。夾了一口半肥半瘦的放進嘴裏,開心得直吐舌頭:“娘親的手藝天下第二,父君的手藝天下第一!”
我很想出口糾正,卻見重陽陰白的手指伸出,緩緩撫過她的臉蛋。我又隻好把言辭縮回嘴裏,醞成半方苦澀繞齒,久久繾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