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起碗來,低頭喝了一口。嘴唇輕抿,似在細細品味,豁然他眼裏閃過一絲驚異,睫毛扇動間,抖落了上麵的的細雪,他驟地對上我正盯著他眸子。
一時,我臉頰滾燙。
“怎麼了,做的不好吃麼?”我問。
他定定的看著我說:“湯裏放了什麼?”
我糊裏糊塗的說:“雞。”
“還有呢?”
“鬆茸,木耳。”
“還有呢?”
“薑,桂皮,茴香,藤椒……”我七七八八的念叨了不少。
他正欲再問,忽然一陣歡快的腳步聲踩著碎雪嘎吱嘎吱而來。
“回來啦!”星索欣喜地推門而入,正巧看見昀傾定定的注視著我,如勾魂一般。她臉上的笑意立馬僵住,就地成灰,好似風一吹便能散去。
“你們在一起吃飯?”她模樣癡癡地,蓮心騰地站了起來,忙不迭放下碗筷。
昀傾收回眼神,低頭又吞了塊鬆茸,漫不經心地道:“嗯。”
星索不知所措的發愣,她身後卻漸漸走出個身影,布衣粗履,追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可算是趕上了……唔……唔……殿下呢?”
蓮心笑著:“喲,真真是上任司醫大人的高徒,我還以為看走眼了。快進來坐!”
他很是謙卑的點了下頭,走到昀傾跟前,眼睛變得賊亮賊亮“真是殿下!雖然我離開仙界的時候,殿下還小,但這眉眼還是小時候的樣子,隻是添了幾分英氣而已!這小丫頭追著我跑,我看著人生分,嚇得也跑了起來,真是累死了!”
他看樣子很是疲憊又很是驚喜。接著又有些愁目:“殿下是有眼疾麼?眼睛裏像覆了一層霧。”
站在門口的星索這才回神過來:“是,他眼睛因傷至盲,後來複明卻畏光得很,且麻煩大夫幫他看看。”
“這個當然!雖然我早就下界不再是天界中人。但治病救人是我這個大夫的本分,而且殿下也盡管放心,我絕對不會對您的居所向外透露半句。”鶴還承諾之間,已從袖子裏竄出兩絲銀線,線如針帶,精妙的扣住了昀傾的脈門。
好精準的手法!
他診了很久,額頭越驟越緊,越診越不對勁,突然睜眼,凝聲道:“殿下以前可曾傷重瀕死?”
昀傾不語,微微闔首。
鶴還緊皺著繼續道:“筋骨盡斷……脊梁歪折……血盡神竭……雙目灼瞎……這是何等殘忍的折磨……是什麼人下得了這樣的狠手?”
鶴還眼中鬱鬱不平,憤怒難加。我不自覺的將手扣在一起,指甲深陷。
昀傾隻是低頭輕笑:“敗一女子所賜。”
鶴還緊皺的眉頭轉怒為驚,疑慮似藤蔓一般逐漸攀住他的眉宇:“但說不通啊……不可能……這麼重的傷怎可能活下來?並且在五年之內,除了一雙眼睛全都恢複如初,修為具返!殿下可是遇得貴人相助?”
昀傾望向站在門口的“晚晴”,眼中閃過一絲驚疑:“確幸得貴人。”
而“晚晴”倒還是承得住,隻是在昀傾撇開視線後的一刹那,脊梁猛的一哆嗦。
鶴還感慨:“這世上竟還有如此高人,我自認一身孤傲,除了師父和後來執掌醫司的秋實,還未能有人能在醫術上與我較量。但今日算是大開眼界!不知曉這天下還有這等奇人,殿下遇之實屬造化!”
蓮心有些心虛,硬生生打斷了他的誇讚:“那如今他的眼睛到底還能不能好的全?”
鶴還輕生一歎:“那貴人都做不到的,在下哪能有什麼把握。”
星索聽完又是臉上一青。但聞鶴還繼續道:“隻能說是死馬當作活馬醫,試試看,反正不會把殿下往壞了治。”
“那就勞煩大夫了。”蓮心做了個禮,拿來了筆墨讓他寫下方子。正欲離開,昀傾忽然想到什麼,忽然道:“鶴還,麻煩你再幫她看看。”
昀傾目光轉來,我心虛,右手有些不自然的握成個拳頭。
瞬間,脈搏調整到了最正常的狀態,以免這鶴還給我開了些七七八八的藥,到時候我懷著孕,怎好吃他的房子?
鶴還點頭之間,又是對我行了一禮,那兩根銀線已纏到我右手上。細細聞了半響,他不解的問:“姑娘可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哪裏不舒服。”我幹脆道。
“她經常吐。”昀傾冷聲。
“啊?”鶴還診了半天說:“沒什麼問題啊,姑娘身子挺好的,就是手冷,但也沒見著身子虛寒。”
我得意的笑了,是近段日子裏笑的最忘形一次,一種化險為夷的得意:“雪地裏站久了,手冷是難免的,我身子本就好得很。”
鶴還這才正式要走了,蓮心又再三留客。鶴還拒了好幾次,說自己還有病人有約,方得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