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昀傾不說話,但我見他眼裏的小閃電慢慢的瓦解,躲閃著很不想接近我的眸子。我趁勝追擊,不依不饒的眨巴眨巴眼睛:“然後你肯定會往我包裏塞好多好多好吃的對不對?”
“咳咳咳,水明切記隨身帶著,這樣你到哪我都清楚。”
那時我點頭如搗蒜,很是乖巧的衝他咧嘴笑了笑。他無奈的理了理我的耳邊的細發:“快去快回,不多時瓊玲的桃花就要開了。”
“遵命!”
……
一晃,桃花就開過了這麼久,昀傾你怎麼都沒帶我去看過呢?你說的話原來也不是盡都作數的,不是麼?
我淚水湧了出來,像是無聲無息的洪水,衝散了我最後一道理智,突然撲進他的懷裏,哽咽著說:“公子這樣抓肯定跟不上的,小女子隻好如此失禮了……”
他剛想推開,我卻死死的抱住,他不可置信的看著我時,我已嘴唇翕動,咒訣已念,轉眼烈日撕碎,雲霧翻轉,周圍事物迅速變換。
快要被結界吸走之時,我緊緊閉上眼睛,用力把他往外一推。
頃刻間,沙落葉止,雲淡風輕。
舉頭,盎然青綠,遇風而拂,如微波陣陣,滌蕩開來。這才明白,昀傾已經自由,而我依舊在東皇鍾內那片竹林之下。
我一個人獨站在林中,呆呆的笑著,望著空蕩蕩的籬笆小院,一根根細密光滑的竹條,對著永恒不變的日影東斜,手裏緊緊攥著他懷裏的餘溫。
我沒有哭,是因為能感覺痛苦與寂寥的靈魂已經隨他一起抽走了。
他走了以後,我日日都開心得很。沒心沒肺的笑著,陪重陽去妖界赴宴,去魔界遊山。
“看呐,這是帝座的寵妃,祝瑤!”仿佛不管去到哪裏,都有人這樣對我戳戳點點。
換做往日,我一定十分羞憤的跳下馬來解釋吧。而此時,我隻是滿不在乎地坐在重陽身前,微微一笑。
重陽也並不向往日那樣厭煩這樣地吵鬧,反倒很是輕快的用腳夾馬,咯噔咯噔地揚起身後的一地塵埃,悠哉悠哉的向前跑去。
噠噠的馬蹄,就如這匆匆的時光。無比雀躍的穿過這漫天的沙塵,也不管它是否願意被踐踏而起。
“姐姐,你不可以對重陽那麼好,他是大壞蛋!”圓一鼓著腮幫子,忒不滿我五年來對重陽的態度。
我握著針線,漫不經心縫著個“安”字。再過時日,就是重陽的生日了,想不到什麼好送的便秀個香囊吧。
圓二不開心,可終究是個讀書人,談吐要溫香軟玉得多:“姐姐切不可忘是誰害得我們無家可歸,誰害得你月月毒發,是誰……”
我低頭,嘻嘻的笑著:“人人都言仇莫可忘。所以他也同樣不會忘了,是誰讓他無家可歸,是誰讓他遍體鱗傷……”
圓二低頭,好像悟到些什麼,默默無語。倒是圓一什麼都不懂的說:“我就是不喜歡姐姐對他那麼好,就是不喜歡!”
說罷,生氣想要來搶我的針線,誰知跑到半路就雙腳騰空,瞎擺騰。我抬頭,重陽正提著他的尖尖耳朵,疼得他哇哇直叫。
“放開……大壞蛋,你放開!”
重陽低頭,歪著腦袋注視著他:“說我什麼?”
“大壞蛋!大魔頭!大流氓!大……”
“流氓?”重陽頓了頓道:“應該是你吧,天天要賴著和阿瑤睡,也不害臊?”
說罷,重陽滿臉嫌棄的一把把圓一扔了出去,圓一像個繡球,繞地滾了一圈,又氣急敗壞的爬起來。
而我手中飛針引線,目不斜視。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早已習慣他們之間如此打鬧,他礙於我的情麵,下手總是知道輕重的。
“秀什麼呢?”重陽說完也不嫌髒,直接一屁股坐在我身邊的空地上。
“秀個字,才剛打頭呢,等繡好了你就知道了。圓二,去給帝座搬張小凳子!”我抬頭喊道,卻眼不離手,手不離線。
重陽懶懶的打了個哈欠,很是無賴的往我身上一靠:“我喜歡這樣坐。”
他在我旁邊坐了半天,見我不理他,忽得裝作突發奇想的說:“那個……我生辰快到了。”
我隨口道“噢,是麼?”
他有些惱的皺眉,拔起一撮野草,暗自解氣:“九九重陽節,九九重陽節!五年了,這麼好記的日子你怎麼就是記不住呢?”
不知從何時起,一向冷漠的他會經常生氣,會臉紅,會嗔怪。我看著他這般模樣,與個孩子並無兩樣。
如此是最好的,我之所以順著他,就是希望他能有一天變成他最初的樣子,沒有厭世,便不會輕易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