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暴虐有因緣(2 / 2)

他唇角彎彎,像百子蓮初綻一般淒美,哀豔。

這一次,我是真真正正的憐惜他。一個無辜的人,被逼到這種境地,任誰都是要發瘋的。

在他的懷抱裏,我不掙脫,也不敢掙脫,縱有不願,我又怎敢把一個人最後的念想給斷了呢?

我怕連自己也舍棄了他,讓他再次落入絕望之時,這天地又會是何般模樣。

那日罰酒罰得最多的,屬重陽。他帶著我晃晃悠悠的騎走在林間的每一處山澗,瓊石,嘻嘻哈哈的聊著天。

沒有主動出擊,時運又不佳,自然就沒有獵到任何慌不擇食,敢對重陽下手惡靈猛獸。

當他兩手空空,帶著裝睡的我騎馬回營的時候,幾乎所有的魔臣都目瞪口呆。罰?還是不罰?大家都不敢吱聲。

隻有重陽輕手輕腳的將我抱到營裏的榻上,再掀了簾子出來,唇角彎彎的說:“拿酒來。”

然後一喝就是兩百壇。

鬼界沒有太陽,所以不知他喝了多久。可壇子空了又摔,摔了又舉,他也隻是雙眼微迷的,木楞若雞,說不清是醉是醒。

直到七日大限,他舉頭望了一眼那碩大的圓月,道了聲:“是該回去了。”

於是浩浩蕩蕩的幾百個人,又馬踏飛雲,旋至天界。

一路提心吊膽的回去,萬幸,沒有一個人被勤衛抓到。勤衛跪在重陽腳下,語氣像是泡沫團子硬生生地也要塑起個模樣來一般。

他上半身挺得筆直,原話是這樣的:“帝座走的這段日子,天界沒有絲毫動靜。”

重陽沒有讓他起來,隻是低頭看一眼,拂袖而去之時扔下一句話:“是沒動靜,還是你看不到動靜?”

勤衛雙眼一驚,前額抵地不住的說:“屬下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屬下該死屬下該死!”

而重陽已經已經在他磕頭的時候,踏進了玄淩殿的寢臥,靠在軟軟的被窩裏:“我是說你眼睛不好,又不是怪你充耳不聞,怕什麼?”

重陽本就黑暗幽深的瞳孔被眼簾一合,越發得捉摸不透。勤衛不知所措,久久立於殿前長跪不起。

師父走後,福祿的小院被圓一和圓二打理得很好。福引最愛的玲花開得甚美,一從朱瑾也綻得絢爛。春日裏施肥種下的常春藤已經伸著臂膀攀上了整片紅牆。

它爬過綿長的夏日顯然有些累了,喘著粗氣,把尖尖腦袋搭在琉璃瓦上曬著太陽,隻等著小碧根來給他們搭把架子牽到別處去溜溜。

而我在這漫漫夏日裏,也是累的。不斷地將血丹熬在昀傾的飯菜裏。所幸,我借著大內原丹,單用著意念也可把外表撐得尋常,傷口和脈搏也掩飾得很好,重陽這才沒有發覺。

然而,這服用了大內元丹的身子,像是個外表堅韌的核桃,已經被蟲子鑽了個孔,將裏麵的瓤子一點一點吃了空。它看上去還是和以前一樣堅韌,隻是有天不小心被人壓碎之時,才發現這個核桃早就不堪一擊了。

再過幾日就該立秋了,我將血丹放在貼身放置小袋裏,一步跨入了東皇鍾內。一路小跑,義無反顧的穿過那“亡程知返”的拱橋,落入了另個世界。

竹林裏,微風徐徐,綠影交錯。一席白影翻飛而過,墨發飛揚。昀傾正要落地之時險些要被一個石頭絆倒,我剛想呼喊,他卻身子一偏,穩穩落定。

一切事物,距離,他都爛熟於心。

“你來了?”昀傾向前幾步,走到籬笆院子裏的小木桌跟前,抬手抿了一口我血丹浸過的毛尖。

自從知道他失了味覺以後,我便肆無忌憚地在他茶葉裏也放上一些。

我捏訣輕觸喉嚨,以一個截然不同卻早已習慣的音色道:“公子別的不好,耳力卻驚人。我先替公子把把脈吧。”

他很是自然的伸手,剛剛好放在我右手旁。這是不知某日起養成一種默契,和我,又不是我的人……我都不知該是高興還是難過。

我右手輕觸他的手腕,認真感覺著他的手中的溫暖,嘴角不自覺的彎起個弧度。

嗯,除去眼睛依然看不見,味覺沒好以外,身子骨是已經十成十的好,隻是留下了許多赫然的傷疤而已。

我放下他的手腕,去廚房裏利索搗騰了兩個小菜。不知為何,又感覺身後有雙眼睛陰森森的盯著我……然後回頭發現,昀傾安靜的坐在籬笆院裏,雙眼被白布裹著,好端端的等著我做菜過去。

哎……看來又是過於擔心了。我懊惱地拍了拍臉,端著小菜出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