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卻沉著眸子,一揮長袖。轉眼,那廚房裏的下人就無一不跪在他麵前。這是魔令,那些人都是被他契約的死囚。
“說,誰在麵粉裏和了不覺散?”他冷聲問。
不覺散……一種無色無味的毒物,少少一錢便可腐經蝕髒……
那些下人,不停地哆嗦著。一個婦人模樣的魔族女子道:“屬下……屬下不知啊……帝座明鑒,我們對帝座效勞之心一片赤城……一片……”她哆嗦著,話都說不全了。
一個中年魔族男子趕緊接過話去:“我們絕不可能做出半點有害於帝座的事……依屬下看……一定是底下取材的丫鬟搞的鬼!對!一定是她們!我們都跟著帝座幾十年了,萬不會做出這種背信之事,還請帝座明鑒!”
“那便把底下取材的丫鬟叫來。如若今晚查不出什麼,就一並葬了吧。”重陽漆黑的眸子看著燭光,那塊小元宵就這麼被他細咀了兩下,吞了進去,沒有絲毫痛苦的神情。
等了不久,取材的丫鬟就被帶了上來。攏共五個,個個都是蓑衣麻布,好不寒酸窘迫。
我細細打量著,卻發現最後頭站著的丫鬟竟是蓮心!仿佛瞬間就明白了什麼似的,隱隱有些不好的兆頭。
重陽用指節來回劃著燭火玩,心不在焉的道:“誰做的?”
每個人都慌了,顫抖著身子,連蓮心也是。那婦人樣的魔族女子哭著,朝著蓮心爬過去:“一定是她,帝座……一定是這她!她是天界的餘孽,定是想謀反!”
重陽這才側過頭,撇了蓮心一眼:“噢,是麼?”
蓮心十指都是被荊棘劃破的傷痕,額頭冒出細蒙蒙的汗珠,卻咬著牙,不吱聲。
重陽斂著眸光,看向那碗赤豆元宵道:“好一個無色無味……嗬。你以為能瞞天過海,殊不知這毒傷不了我分毫。隻是抿在口頭過久,喉嚨就有些轉甜為辣了。真是可惜了阿瑤難得的手藝……”
說罷,他抬頭對著蓮心說:“不如你喝了罷,這才不負阿瑤一場忙活。”
他是猜到蓮心了麼?不分青紅皂白的就要置人於死地。不過我差點忘了,他可是重陽,置人於死地又何需什麼依據呢?
蓮心驚恐的看著那一碗元宵,哆嗦著走了過來,巍巍顫顫的接了過去。她的眼裏由懼轉怨,由怨轉恨,由恨生怒,額頭的青筋就這麼難以抑製地跳了起來:“是我低估了你!但就算是死,我化成厲鬼也要替主子報仇!”
重陽沒說話,隻拾起筷子又夾了一個小元宵放到嘴裏。蓮心長大了嘴,一副不可置信。
重陽攬著我的肩道:“你做的最好吃的一次元宵,就壞在她手裏。現下我卻不舍得讓別人分食了,要不阿瑤幫我另想個法子吧。?”
手有些不自然的曲張著,另想個法子?不如說另想個死法吧……
輕了,我是舊情難忘。重了,又於心不忍。他是故意考驗我的吧?
而那個曾經第一次服侍我的丫鬟就站在不遠的地方,幾近崩潰的看著我。
“阿瑤,想好了麼,如何罰?”
“我……我重做一碗給你就是了。”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著我,像在看一隻和雄獅討價還價的兔子。
“就一碗?”他道完,眾人又瞪著更大的眼睛望著重陽。這雄獅也有吃素的時候,這麼好打發?
我喉頭哽咽了一下:“嗝……一條人命一碗湯。我的赤豆小元宵向來不是廉價麼的貨。”
我之所以這麼爽快的承認了要救那丫頭的命,因為在重陽那雙黑漆漆的眸子下,仿佛心思都能被他看個透底一般。
所以,我選擇能坦白的就坦白,必定不能說的就深深的埋在心底,就算是咬斷舌頭也隻字不提。
重陽就這麼一揮袖,膳房外的雲霧裏就這麼撥開一個空洞。他向勤衛使了個眼色,勤衛便步步逼近顫抖不已的蓮心,一個提手,將她整個人扔了下去。
“啊……”一聲哀嚎,很幽怨很淒慘地回蕩在九重天上。我眼神有些空洞,顫聲問:“你不是說不殺麼?”
重陽隻是幽幽的答:“白龍的心腹,能這麼就容易摔死的?”
我思慮一番回過神來,重陽已走遠了。案幾上的獨留一隻空碗,連湯都喝得一幹二淨。
心腹?柔柔弱弱的蓮心竟是昀傾的心腹?我往那逐漸愈合的空洞下俯視著,的確不見任何身影。隻迎上蒼星數點,陰風幾許。
心下腹誹著,我再一次的心軟,大概讓重陽更加懷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