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亦聽得一團漿糊。但聞昀傾把茶杯扣在桌上道:“我要在那一日娶她。”
……
書上說,當你聽到這世上最好聽的情話,時間就會靜止。
豔陽會掛在枝頭不落,鮮花會開在萼上不萎,魚兒會停在川流不動,微風會留在耳畔不覺。
你唯一能聽見的,就是自己砰砰的心跳,繼而才好永遠記住那個時刻,那句情言。
現而今,我就是這副狀況。雖困在黑漆漆的瓶子裏,卻仿佛置身於紙上所言的世界,聽見激昂的心跳,看見凝絕的山川,心頭百味含雜,卻不知是驚是喜。
興奮地渾身戰栗之時,聽見謙遲冷冷一聲,將靜止打破:“娶誰?”
“明知故問。”
遲小將難以置信道“瘋了……你真的瘋了!你是不願猜她的來曆,還是猜到了也不願相信?萬一她是假裝失憶接近與你,你豈不是危……”
“她不是假裝,她就是失憶了!”
“你怎麼知道她不是在演戲?就和當年尋昳那樣,騙得你團團轉!”
意料之中,一提尋昳,昀傾總是格外地緘默。我甚至能從此刻寂靜的氛圍裏,再次看到他凝霜的眸子。
隔了半響,昀傾沉著聲道:“她與尋昳不一樣。”
謙遲往前邁了兩步逼問:“怎麼就不一樣……好吧,退一萬步就算她是真的失憶,但這也失得太莫名其妙。這擺明了是有人洗了她的腦子,在你身邊留下這顆暗子!”
“當初你帶她上來也不是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如今就這樣蒙著眼睛上套了?而且就現在來看,她可能還真與這魔君有所牽扯。大義滅親我也指望不上你,而你非但不避而遠之,還要娶了她,以後如果發生了什麼,後果你承擔得起麼?”
昀傾猶豫半響,沉吟之聲如此泥潭裏掙紮而出的一節蒼藕,綰綰而立。
“我了解她,相信她。隻要她一如既往還是如今的祝瑤小仙。頂多要擔心的,就是娶了她之後,讓強搶魔君王妃的事坐了實。屆時一旦以這開戰,我頂了這千古罵名便是。反正都隻是個借口,戰不戰卻是個必然。”
謙遲苦笑兩聲:“殿下對祝瑤真是掏心掏肺的好,千古罵名都能用個“便”字輕拿輕放。但你心裏最清楚,事情原本就不會那麼簡單。什麼叫一如既往做她的祝瑤小仙?讓她永遠失憶,躲在這瓶子裏,用幾顆碎珠子壓著妖氣?事情總會有敗露的一天!”
昀傾不說話,像是無從辯駁。
謙遲思了半響,開口道:“我倒是覺得,祝瑤這妖身顯現實屬突然,倘若背後有操縱她的人,肯定也未知曉。你不若將計就計,一並擒了。我有種預感,此事牽連魔君,必就牽連戰事。你不為自己,也得為天界好好考慮考慮!”
我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一直以來簡簡單單生活的自己怎麼就會被說得這樣複雜不堪。
什麼幕後黑手,什麼妖魔鬼怪……雖不懂謙遲所道,但也覺得這些個深入淺出的分析聽在別人耳裏應該也算鞭辟入裏,不禁心裏頭覺得十分委屈。
有點想哭,但終究隻有幾片花葉,一滴淚也流不出來。隻緊緊地揪住那顆擰作一團的心,等待著昀傾發話。
隔了好一會,才聽見袖口相擦之音,昀傾現在應該是個抱手支額的姿態吧。
“我說了,我自有分寸。阿瑤從鬼門關剛度不久,她是將生命都交托在我手上的人,就算天塌下來我也絕不相負。人我是娶定了,從她自北海回來,脖子上有個牙印開始,我就怕等不及了。”
魔君留下的壓印!我心裏陡然一沉!他不問我,原是早就猜到了幾分。突然覺得我平日裏跟他耍的那些小伎倆是如此幼稚可笑。
昀傾扣桌繼續道:“隻要現在保護好她,維持現狀即可,日後敗露之事我早就細細想過。戰事告捷,我便帶她離開,再也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