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浸透了她櫻桃紅的裙子,參差的滲進了泥土裏,那雙好看的眼睛盯著我卻再沒有眨動,懷裏散落出她還沒吃完的棗泥糕和捏得很像她的糖人。
妮子走了?
最親的人就這樣去了,和我朝夕相處兩百餘年的人再不會回來了?
我呆坐在原地,想把眼前那個白衣之人撕個粉碎。
可這世間最讓人絕望的事,莫過於仇人在,卻傷不了他分毫。
我無奈的搖搖頭,獨活對我來說還有什麼意義呢?
可妮子最後的一句深深的紮在心裏。好好活著……
好吧,我會聽你的,就像這兩百年間我一直都聽你的,這次也不會例外,永遠也不會例外。
妮子,你安心去吧,一定要在另外一個世界好好的,因為祝瑤會聽你的話,會在這個世界好好地活著。
風輕輕拂過,妮子就靜靜地散了。妖怪死了,從來都是屍骨不留。而那天正午的陽光,卻永遠掛在心頭,永不墜落。
“你還好吧?”顧昀傾走過來看著我劃破的頸子,遞上來一塊白巾。素白的絹上麵細密的繡著個“星”字,實來煞眼。
我接過帕子,攢在手裏捏得自己生疼。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傻傻楞著該是有多久,醒悟過來的時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帶著僵苦的笑意道:“多謝公子相救。我隻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麵,還心有餘悸。”我鬆開拳頭,將白絹輕輕捂在頸子的傷口上。
“抱歉,我……不該讓你見血的。”顧昀傾掃過這滿地的鮮紅,略略沉吟卻不知再如何開口。接而,他似想到什麼上下打量起我:“我怎麼看姑娘有些眼熟?”
在他的端倪下,我的指尖又隱在白絹裏瑟瑟發顫:“因為……因為我們見過,就是在公子市集揭榜之日。”
他頓了片刻,突然暗笑:“原來是你……”轉而眼裏又帶著懷疑:“可你一個女兒家怎會孤身犯險到瓊嶺來。”
我繡帕一捂,淚水召之即來:“其實我並不是這裏的人。小女子家住在琴川,親人都不在世了,不久前與青梅竹馬的吳郎定了婚。他是個商人,說臨安還有筆生意,做完便回來娶我,卻久久未歸。幾天前他的生意夥伴回來告訴我,他與一容貌傾城的女人走後便再也尋匿不得。我一打聽才知曉這臨安有妖魔作祟,失蹤的男子比比皆是。所以我懷疑……”
“所以你懷疑是桃妖擄走他,所以你來了瓊嶺。”
我用手輕輕佐著淚漬:“正是如此。誰知剛到瓊嶺便被她們逮著。然她們隻食男子之心,采陽補陰,所以並沒有急於殺我。而且從他們口中我得知確曾有一個吳姓商人已被迫害。”我掩麵輕聲泣道,“描述大多與我夫君相符,我猜夫君大抵是回不來了。”
“那你以後作何打算?回琴川麼?”他頗有些同情地看著我,我猜想他應是已深信不疑。
“我……恐怕是回不去了。家裏的土地已經出賣來當作來臨安的盤纏。現在已經分文盡失,家人也已不在,我……”語未盡,淚先盈,我借著妮子死去的痛苦倒也演得入木三分。
“如若公子不嫌棄,我願為公子當牛做馬,報還公子救命之恩。”妮子,或許我不僅能好好活著,也許有朝一日,還有機會為你報仇!想到這裏,身體裏的每一根血脈都開始湧動噴張。
“不成。”他回得堅決。
我一屁股跌坐下來,胡亂拍打著雪地:“嗚嗚嗚……那叫我去哪?一介女流,無依無靠,不如死了作罷,免去了後世飄零!”
我那動作,演來委實矯揉造作。他看得脊背微佇,筆挺的身子突然猶豫不絕地攆了攆腳下的雪塵,終是有些鬆口道:“好吧。那你就在我那暫住兩日。但,就兩日。”
我點了點頭,一步不敢落下的跟著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