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五年,今年的冬天似乎來得特別早,隻是十一月便飄起了大雪。整個長安城,籠罩在一片雪白裏。
經過三個多月的修養,魏藍青終於可以下地了。她呆坐在水榭裏,連翹貼心的放了好幾個暖爐在她身邊,放好之後就遠遠地走到一旁。
魏藍青抱著琵琶,斷斷續續的彈著白馬篇。院中的紅梅開得正豔,映襯著雪白的雪花,一白一紅,這種強烈的對比讓它美得驚心動魄,亦如那個人——紅梅於雪,嘉宜無雙。
迎著風雪,那個身著黑色狐裘的男子站得筆直,似乎任何風雨都吹不倒他筆直的背。水榭中,少女低著頭,心不在焉的彈著琵琶,她穿著水藍色的冬衣,隻是在衣領和袖口出縫上白色的動物皮毛,隻要一側頭他就能看見少女嫩粉的肌膚掩映於雪白的毛發上。
她是在思念著什麼人嗎?不然不會有這麼幽咽的曲調。魏藍青,你在思念誰,白馬篇是出征之曲,你難道是在思念三弟嗎?
這個認知讓他很不高興,他也沒多想,就快步上前打斷了魏藍青的曲子。眼前突然出現的人,嚇了她一大跳,“你幹嘛?”經過好幾個月的相處,她已經不像之前那般畏懼於這個麵色冷漠的人。
秦王抿著唇,有些懊惱,第一次他居然無法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見他不說話,魏藍青打量著秦王,他的臉色好奇怪,一下晴一下陰的,“你突然跑來幹嘛?”
不再管自己的情緒,他決定放縱一下,“我想聽‘長相思’,你給我彈吧。”
魏藍青撇撇嘴,手裏動作不停,嘴上確嘟囔著,“我還以為你有什麼大事兒,突然間出現嚇我一跳呢。”
調好弦,魏藍青款款彈了起來。
長相思,憶相思,生死兩隔唯相思。思親思友思摯愛,紅塵如泥醉相思。
一曲終,秦王感歎,這簡簡單單的一支琵琶似乎讓他看到了那種難耐的相思之苦。“這曲兒不是你作的吧。”秦王說的很肯定,單憑魏藍青的閱曆,絕對不可能寫出這樣富含深意的樂曲。
放下琵琶,魏藍青突然懷念起舊時的時光,“是藍師父寫的。她在思念昔年的一切,朋友、孩子、愛人......”
藍嬙?秦王唏噓,藍家醫術太過驚人,又不能為帝王所用最終才會絕了最後的血脈。為帝者,從來容不下另一個深的民心的人,哪怕他們手無寸鐵。
“師父說聽得懂這首曲子的人,心裏肯定有很深的執念。”魏藍青側著頭,滿眼清澈,“殿下的執念是什麼?”
秦王沉默了,許久才說道,“天下安康!”
天下安康嗎?魏藍青又低下了頭,為何不說自己想要的是那個位置?
“那你呢?魏藍青,你彈得白馬篇,讓人揪心。”
魏藍青仍舊低著頭,手指一下又一下撫摸著懷中的琵琶,“我不知道。”
“長安貴女無數,愛慕三弟的不在少數,隻是因為嘉宜......”秦王突然這樣說道,“三弟等了嘉宜很多年。”
“嘉宜的父親是為了就三弟才死的,李家之人從不忘恩負義。所以父皇封了她為郡主,並親自賜了婚。”
一字一句好似一根尖銳刺,深深紮在她的心底。魏藍青眼中似有淚光,她緊緊抱著懷中的琵琶,心疼的可怕。為什麼你們要這麼殘忍,一個說出那樣讓人誤會的話,一個毫不留情的撕開這塊遮掩的幕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