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子骨很弱吧。”
成垣一怔,下意識想說些什麼,卻見晏湛眼裏一片漆黑,略顯蒼白的臉上綻開淡淡的笑意,說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什麼?”成垣疑惑。
“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弱了?”年輕的水師總督仍是衝和儒雅地笑著,可是細薄的唇角漸漸流露苦澀之意,漆黑如玉的眼裏暮色回轉。
“啊,大人,您身體會好的,軍中大夫說了,隻要你別過度操勞,飲食正常,身體很快……”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年輕的大人轉過身去,背影秋水長天般高遠,卻又帶著說不出的寂寥。
“剛烈如她,不會容許欺騙吧。”
晏湛低下頭,喃喃自語著。
成垣好像明白了什麼,想到晏湛說的自己弱,大抵是說變脆弱了吧。不是身體,而是心靈。
“我錯了嗎?”晏湛又抬起頭來,眼神空空,不知道是在問成垣,還是在自言自語。
成垣沒有作聲。
“很難說清楚吧。”晏湛又說了一句。
成垣看了晏湛一眼,又低下頭去。
“若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晏湛看著越去越遠的白色飛鳥,眼神漸漸變得迷離起來,唇角勾著似有若無的笑,像想到了什麼似的,眸心漸漸亮起來,“再一次的話,”說著說著,烏黑的眸變得沉如水般,載著載也載不動的許多情緒,一點點變得黯淡,“我也,會那樣選擇的吧。”
隨後,又滿不在乎地漾出一笑。他轉身說道:“回去吧。”
成垣點頭說好。
“這幾天,都不要讓我到這來了,就算我執意要來,以下犯上,也要勸住我。”晏湛低聲交待道。
成垣一怔,麵有難色。自從辛提督離開後,晏大人每天的這個時候都會來這裏待上至少一盞茶的時間,身體並不好的他迎著風站在那裏,像一座雕塑一樣,靜靜地等待什麼人回歸。
“聽到了嗎?”
“啊……是。”成垣唯唯諾諾地點了一下頭。
“怎麼還不走?”年輕的男子皺了皺眉,對著仆人沉聲說道。
“大人……那是什麼?”成垣一指遠處的海麵,停步未前。
淡淡的殘陽之下,海水呈現淺淺的金色,女子一揚烏黑的長發,從海水裏站了起來,她一襲素白的衣衫,尖瘦蒼白的臉微微低著,手臂撐著一塊大大的礁石,像是在平複呼吸。
劉海飄然於前額,她用手指輕輕一撥,動作是渾然天成的優雅,饒是跋涉了那麼久,整個人仍是那麼的潔淨,尤其那一雙眸子,黑白分明澄澈無垢,像是最珍貴的潭水。
很快抬起頭,略紅的色澤爬上她的臉頰,如海棠花一般層疊暈開,由濃至淡,突然間,嫣紅的唇動了動,清澈見底的眸綻開一抹顯而易見的亮色,清瘦的女子開始揮手,像個孩子一般大聲地叫道:“晏湛,我在這裏!”
晏湛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