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記不得有多少次,他為她豁出性命,挺身相護了。
“晏湛……”
晏湛暈厥了過去,渾身無力地從辛越身上滑下來,眼看就要沉進水裏,辛越趕緊扶住他。她喉頭哽咽,身體冰冷,一顆心如火灼過一般難受,喚了他的名字之後,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辛越突然覺得,自己足夠自私。
晏湛滿心滿意將她當自己人,肯為她付出性命,肯為她刀山火海,可是她卻在他最困苦的時候,丟下他獨自離開。
他身入朝堂,有那麼多的爾虞我詐,他一個人勢單力薄,為了為人臣子的一個“忠”字,義無反顧地想要扭轉朝堂的局麵,以身涉險,然而她卻為了自己心中的放不下,而選擇在這水深火熱的時候天涯遠走。
如果不是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她不會瞬間明白,晏湛一直對她生悶氣,是出於什麼原因。
他的前路生死未卜,隨時可能有像剛才的炮火襲擊,輕而易舉地奪去他的生命,可是她卻隻顧及自己的感受,絲毫沒有站在他的立場,思考他的處境與難處。
他,對她失望了。
可是他什麼都沒有說,到最後,還是佇立船頭,揮著手,目光真誠對她道,一路保重。
他是希望她留下,可是,還是不願意她涉險吧,所以寧願她開著船,一去不回頭。
辛越強忍著眼淚,卻還是紅了眼眶。額角,有一滴海水淌落,劃過蒼白尖瘦的下巴,嘭通,掉入海中。
海水中,倒影著灼眼的紅光,閃閃爍爍連綿不斷。風,不停地吹。
三天之後,一輛毫不起眼的四角馬車,就這樣,緩緩駛進了銘朝的京城。
春寒料峭,北地的風席卷著還未完全消失的落葉,在馬車之後,打著旋兒,四散淩亂。
夜深人靜,兵部總督府以南三公裏的街上,馬車轉了個彎之後,就來到了一處府邸。
壓低的咳嗽聲還是響起,馬車上的男子臉色蒼白,伸出修長的手,撩開了車簾。
而在此之前,車夫早就一溜下馬,敲開了府邸的大門。
門內走出幾個仆人,看見馬車之上緩緩走下來的男子,低呼一聲,恭敬地跪在了地上。
男子揮了揮手,臉上充滿了疲倦。
在他的身邊,站著一個淺玉色衣服的女子,眉目如畫,白若細瓷般的瓜子小臉上有一顆淚痣,雙瞳翦水,透出精致而淡雅的古典美,站在風中的她,纖瘦中越添一份楚楚可憐,麵色沉靜,透出一份淡淡的安定。
女子小心翼翼地攙著男子,夜風撩起衣擺,兩人一步一步走上前去。
“晏大人請進。”
仆人們站起身,恭敬道。
晏湛一襲淡青色的長衫,臉色蒼白,淡淡地點了點頭。
此時,一個紫色衣服男子從裏麵出來,急急奔向晏湛,激動地道:“晏大人,你回來了。”
晏湛蒼白的臉上流過一抹笑意,那是多日來不曾見到的笑:
“嗯,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