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的一聲,又一根箭被拔出來,晏湛感覺身體像是被撕碎了一般,仿佛有無數頭牛在體內橫衝直撞著,衝擊得他渾身震痛,一點點力氣也提不起來。
箭被抽離的聲音接二連三地響起,晏湛感覺一次次被推到懸崖邊緣,又一次次很用力地將自己瀕臨死亡邊緣的身體挪動著,拚了力氣不讓自己掉下去。
“最後一根箭了,不怕。”辛越的聲音很低沉,但不知道怎麼的,聽在晏湛耳裏,很舒服,很溫暖,仿佛春天的風。
快速拔箭,覆上棉花布料,以巧妙手法,緊緊捂住傷口,阻止血液外流。
“啊……”
晏湛不是沒有受過傷,可是從來沒有這一次這麼痛苦,本就戰鬥多時,疲累到不堪的身體再度重傷,他覺得現在還有一口氣在,已經是他的極限,他感覺,已經走到了生命的末尾。
身體的每處地方仿佛都在潰散,在最痛苦的時候,少女的聲音在他耳邊一遍一遍響起:
“晏湛,堅持住,堅持住。活著,活著,活下去。”
“你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你要想想這些事情,不會有人代替你走你的路,你還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辛越知道他痛,但見他臉色不像剛才那樣蒼白,他的手扶上他的胳膊,一邊說道:“你忍著,我扶你起來。我們走出這裏,我們,會活下去的。”
曾幾何時,相互敵對的兩個人,變成了扶持與共的“我們”。
辛越慢慢攙著晏湛虛弱染血的身體,慢慢地,慢慢地把他扶起來,一陣眩暈感襲上辛越的頭腦中,她眼前忽然一片黑暗,踉蹌著快要倒下去,或許是知道,如果現在倒下去,就算不是諸睿的人轉過頭來將他們殺死,也會凍死在這冰天雪地中,所以她努力提著一口氣,無數遍地告訴自己不能倒地,不能放任一絲絲的疲憊。
她的身體已為強弩之末,早在被晏湛推上馬匹的時候,她就已經疲倦得仿佛能睡到世界末日,身體的能量在不停地消耗,汗水血水成股地湧出來,又交糅到一處,打濕了單薄的衣衫。
完全是憑著一股強烈的求生意念,她才能堅持到現在,就算身體顫巍巍的,她也不讓自己倒下去。她扶著晏湛,慢慢地往她所認為的正確方向走去。
她沒有來過這裏,判斷正確錯誤方向與否毫無根據,她在那邊火光映亮的天地中,遠遠地看到了另一側的富士山,富士山很好辨認,積雪的山峰安靜地佇立在那裏,像是安然的老者。
陡然記起有一次的相處中,男人撫過她的發絲,嘴巴貼在她的耳朵上,笑著說,等明年春天,帶著她去富士山上看櫻花。那裏的櫻花盛放得很漂亮。
那個時候,她還懷著他的孩子,還對未知的一切,充滿了期待。
富士山,櫻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