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失去(16-20)(1 / 2)

(十六)

那張紙條,我看了一眼就扔掉了。可那些號碼像飛舞的娥蟲撲撲不停的在我的眼前閃動。我糾結了幾天,終於在元旦前一天的早上,跑到校園裏一個空曠的電話亭,在電話亭前猶豫了很久,鼓足勇氣撥通了電話。

安詳的聲音,是安詳的聲音,我閉上眼睛就可以在耳邊天馬行空的聲音。音色真是一種固化的美好的元素,任憑時光將曾擁有的親密完全剝離,總還留有那麼一點不可變的熟悉聊以慰藉。

聽到安詳的聲音,我很激動,也很惶恐。對著話筒,不知道說什麼。

“喂,你好,哪位,不說話就掛了”,安詳的語氣平和安靜,像平原上穩穩流淌的小河,碰到石頭就慢慢繞過,沒有絲毫動蕩。

“你好,我是童小語”

電話沉默了。

“你在哪?”,良久,安詳的聲音再度響起。

“我在曼州”。

然後,我們好像就沒有話可說了。

“我去看你”。再次冷場後,安詳在電話那頭作出了這個決定。

回到宿舍,我像著了個夢,剛才我是打電話給安詳了麼。安詳說他來曼州?

很快,到了傍晚,安詳真的來了。

從我在曼州師院的門口看到安詳,一直到晚上回宿舍,這段記憶,我總是模糊不清。我不記得安詳的樣子,也不記得我們說了什麼話。我經常能回想起這模糊的一幕,清冷的冬天,熱鬧的校門口,綠色的3路公交車到站,紅大衣的女學生認真的吃著烤紅薯。安詳被這清晰的背景隱沒,也許,也被我忐忑不安的情感隱沒。我實在沒有一絲一毫再次初始見麵的準確的記憶,他長高了沒有?他的樣子有沒有變化?我對他說了什麼?他對我說了什麼?真實的場景與夢中曆經的場景縱橫交疊,沒有明確的界限,一切都是迷離模糊的。到了晚上十點鍾,我趕在宿舍關門前回去了,安詳坐晚班的火車回去。

記憶真是調皮,仿佛我必須離開安詳才能得到蘇醒。回到宿舍不久,我接到了安詳的電話。

“童小語,我們去市裏玩吧,今晚過年,而且是千禧年”

“好啊,我馬上下來”

宿舍樓的大院已經關門了,我爬過院牆,飛快的跑到門口。迫不及待的攔下一輛出租車,生怕安詳頃刻之間又改變了主意。

市區熱鬧非凡,人滿為患。寒冷的天氣阻止不了人群對新年的渴望。對於並無目的地的我們,熱鬧本身就是最好的目的地,哪裏都可以擠進去晃蕩一圈,我隻是想和安詳在一起消磨時光。逛了很久,好像再沒有可以消磨的去處了,似乎我隻能離開安詳,回到曼州師院,安詳,我還沒看清楚他的樣子,又要離開了。我沮喪的站在一個路口等車,有一輛空出租車開過來,我不得不伸出手去攔,安詳很隨意的握著了我伸出去的雙手,對著它們哈氣。安詳說:

“丫頭,你看,這麼晚了,天氣又不好,要不就別回校了”

(十七)

聽說這個世界上曾有過一座龐貝之城。以時空之深邃,宇宙之浩淼,世界之博大,為什麼就不能再封存一座城市。我願意,用鮮亮的活生生的生命氣息獲得靜止。讓時空凝固吧,讓世界凝固。我隻要安詳。

安詳放了些熱水,將我凍得發紫的手暖熱。我們並肩站在衛生間的鏡前,他長高了,已經高我整整一個頭。

“丫頭,你還好吧”

“挺好的”,過了好一會,我才回答安詳。

我覺得我有很多話想對安詳說,想告訴他我父親的死,我母親的病,我活在墳墓裏的感覺。可又覺得說什麼都瑣碎、都多餘,陌上就那麼大,安詳一定知道這一切,他不需要我再重複。況且,安詳在我的身邊,這還不夠麼?在那些被絕望和悲哀淹沒的日子,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還能和安詳這樣並肩站著,感謝時間,它用魔幻之手,變化人生的種種可能。。

第二天早上,黎明第一縷光線照進來的時候,安詳說。

“瞧,整個2000年我們都是在一起的”。

(十八)

這個城市有很多酒店。每一棟酒店與城市息息相關,每一座城市與國家息息相關,每一個國家與世界息息相關。但世界的溫暖、世界的殘酷,世界真實虛偽的樣子童小語並不想關心,她隻關心她喜歡的人,她隻希望她喜歡的人屬於自己。可在這個廣袤無邊,大到視線都空蕩的世界上,有誰知道,有時候執著想要的暖意隻是酒店的一扇門。虛幻,隻能在一扇門內短暫的實現。關上門,關上門安詳就是她的,她的,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