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娘低著頭,才往琉璃看了一眼,又低了頭,輕聲說道:“藤娘見過公主!”
琉璃看她剛才的眼神,分明有勉強之意,微微笑了笑,依舊看了看雲裳,雲裳再拿了一個荷包,上前兩步,遞到藤娘手裏,笑道:“公主聽將軍說,你一直在老夫人身邊照顧。辛苦了!”
藤娘的手碰到那荷包,下意識地手縮了一下。
雲裳裝作不見,笑道:“原是圖個喜慶,莫嫌少了。”
將荷包往藤娘麵前遞了遞。藤娘再伸手接了過來,頭始終低著,沒有再往起抬,隻拿低聲謝道:“謝公主賞。”
琉璃早聽聶阿姆說過,這藤娘,原是那位先夫人身邊的陪嫁侍女,那位先夫人過世後,老夫人便作主讓李蓋將這藤娘收了房。如今看著,不光老夫人對她輕慢,連這妾室都對她些許不喜。倒明白李蓋為何主動開口讓她婚後住公主府了。
琉璃心裏奇怪的卻是,都說李蓋至孝,老夫人明明心裏對她不喜,他為何竟然舍得忤逆老夫人的意思應下與她的親事。她並不覺得李蓋是礙於聖意難違。何況她之前對他有愧,明明說了可以為他在皇上麵前代求。
昨晚賓客散後,李蓋回到新房,帶著微醺之意,問她“為什麼應下皇上賜婚”。
她當著微笑著回道:“為了好好地將日子過下去。”
她從小到大父母的教誨裏,都是讓自己活得開心快樂。她並不是追著過去不肯放手的人,更不是執著於曾經不能往前看的人。在她看來,生活即使千般無奈,人總該逆境求安,看到明處。
她說完了那句話,還反問了一句:“將軍難道不是?”
李蓋短短默了片刻後,說了一個“是”字。
琉璃聽聶阿姆說過李蓋至今長供那位先夫人牌位的事情。不管他是對那位夫人多情,還是含愧,琉璃本能覺得,李蓋是容易緬懷過去的人。這樣的他,輕易便應下了婚事,讓她多少有些吃驚。今日再覺察了老夫人和這位妾室對自己的態度,心裏更是存了疑惑。
不由得想起了李蓋的吳起之誌來。在心裏暗暗地歎了一口氣。
因著李蓋和琉璃都在院門外等老夫人起床,藤娘便也沒有往院子裏麵進。捏著那隻荷包,站在琉璃身旁幾步遠的地方,垂著頭默聲不語。
太陽自石榴的側方升起來,將琉璃整個人映成金燦燦耀眼的一片。站在她旁邊,拿臂彎搭著琉璃手的李蓋被括到金光裏,活活像立於菩薩後麵的金剛。
藤娘看得眼睛一眯,急忙拿手去擋。
這時蓮心跑過來,對李蓋和琉璃施禮:“將軍,公主,老夫人起了,叫往裏麵請呢。”
李蓋先小心地扶著琉璃站了起來,雲裳在後麵將圓凳提了,往院裏麵走。
琉璃自進李府一路看著,這李府雖不大,比高宅還要大上幾分。景致卻是不錯,依稀能看出當年李府的舊貌。
琉璃被李蓋扶著,往廊下走,蓮心挑著簾子,兩人同步邁進去。
裏麵如琉璃所料,陳設古樸,雖不奢華,然而看那些擺設,多是古董。
老夫人端坐在榻上,手扶著榻上的矮幾,衣裳穿得齊整,姿勢坐得端正,滿頭見了花白,臉上微皺尚白晳,細瓣能看到幾處暗斑。
琉璃進門,走到老夫人榻前,隨著李蓋往下跪,口稱母親。
老夫人笑了笑,麵色慈詳,並不如琉璃想的不喜之意,說道:“上了年紀,晚上泛夜,一早貪床,竟是叫你在外麵久等了。”
琉璃一怔,一時未明這老夫人究竟是什麼套路。
嘴上應道:“原是我和將軍來得早了。母親能睡,自是好事。”
蓮心此時遞了茶來,琉璃接了,奉給老夫人:“母親請用茶。”
老夫人笑著接了,放在嘴邊喝了一口,放了茶盞,從手邊遞了一隻紅色的匣子過來:“你從此便是李家的媳婦了。這裏麵一隻纏絲玉的手鐲,原是李家的祖傳之物,今日便傳給你,好生收著罷。”
琉璃應著,接了那匣,低著頭掃了李蓋一眼。之前才送了一隻祖傳的玉鐲,今日又來一隻祖傳手鐲。他們家祖傳之物倒是多。
老夫人這時歎了口氣,說道:“英玉那孩子沒有福氣。你兩個以後相扶相持,相親相愛,定要好好過日子,李府才有興旺的一天!”
琉璃低著頭,沒有說話。
又聽老夫人說道:“聽超之說,你身體不好,一直都在將養。想來這子息之事,一時有些艱難。你隻別心急,耐心養著身子便是。藤娘這幾年在我身邊,也苦了她,你身子不好,便將藤娘帶回雲,代你照顧超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