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姑娘在車裏格格笑,笑罷了,說道:“我不跟那些小姐姑娘們比。反正爹娘眼裏,我是最最好的。”
婦人笑罵道:“羞也不羞你!被你爹慣得無法無天的。”
男人在車裏接了一句:“女兒要慣,兒子要鞭!我家阿璃合該慣著,將來才有人疼。”
那小姑娘張口接道:“像爹爹對娘親一樣疼著!”
婦人氣惱地道:“越說越不害臊,這話是你一個姑娘家能往外說出來的麼!從前真是放任了你,我倒不信我教不出規矩來了!”
小姑娘嘻嘻笑。不說話了。
男子便說道:“你真該教一教阿璃規矩了。手頭的生意放一放,省得又嫌阿璃一身銅臭味。”
婦人嘟嚷道:“哪裏是我舍不得放?我一早就想丟開,他們總是失了主心骨一樣過來問東問西,由著他們問的什麼也不是,不如吩咐他們做得有頭有尾。”
小姑娘便笑道:“阿娘隻管使勁掙銀子,將來好給我攢一大筆嫁妝!”
“啪”一聲輕響,這一次仿佛是被拍了頭。
“真是越發不害臊了。要嫁妝的話你也好意思往外說。才多大的人?不怕外人聽了笑話。”
小姑娘輕輕笑著反駁:“大雪漫天的,人影不見,一路上就咱們這一車,哪裏就來的外人……哎喲!”
忽然車身一晃,似是車轍壓到了什麼東西,被硌在那裏。小姑娘想是一個措手不及,頭撞到了車壁上,哎喲哎喲地嬌聲疼叫起來。
“宗明,怎麼回事?”
男人心疼又惱怒地問,一邊吹著氣說道,“莫要揉,莫要揉,小心起了包可難看了。”
“仿佛車下有什麼東西,容老奴看一看!”
宗明跳下車,去到後轍,伏下身子,手伸出去,往硌住的車轍下麵一撥拉雪,立時嚇了一跳,慌得起身對車裏說道:“老爺,車底下壓到一個人。先前被雪蓋著,未看到。”
裏麵的婦人“啊”了一聲,小姑娘的聲音先出,驚怔地問了一聲:“壓到人了?”
男人立刻說道:“不妨事。你們別慌,我出去看看。”
車簾一掀,藍色布衣的男子頭和身子露出來,三十多歲,生得儒雅沉穩。手一按車轅,就要往下跳,宗明趕忙過來扶了一把。
“衣服披一件!”
婦人說著話,從裏麵伸出手臂,遞出一件灰色狐裘大衣來。
男人接了,披在身上,將婦人的手送回車裏,道:“外麵冷,你們蓋好棉被,莫要出來。也莫要進了風。”
回頭問宗明:“人在哪裏?”
宗明指指車底:“就在車轍下麵,硌住了,並未碾過去。”
男人走到車轍前,彎下身子。宗明已將雪扒了一點,露出了那人的一角衣服。男人上手撲去雪,再露了多一點衣服後,愣了一下。遲疑片刻,轉臉看了一下車前車後,漫無人跡的官道,又回過頭來,對宗明說道:“你將人扒出來,看看還有氣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