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闖破山關之卷 第三百六十七章 以暴抗公(1 / 2)

洪成說完一席話,屋裏頓時鴉雀無聲。

雖然陸鴻對民變、兵變,早已有所預料,卻依然想不到,情況竟然嚴重到了這般地步!

“好在天下已定,這些人即便鬧得歡,也成不了大氣候。”陸鴻好像是在自我安慰地說,隨即神情暗淡下來,話風轉折道:“隻是朝廷這次,斷然不會再讓我帶兵了,恐怕要從外鎮調遣大將……”

洪成道:“你猜的再對也沒有了,清靈軍的雷文耀,從媯州調了回來。你們老青州行營的前軍指揮使季澤,也剛剛被重新啟用……”

陸鴻支頤沉思了一會,點頭道:“好了,這件事不說了,畢竟朝廷沒有正式行文,咱們說得再多也沒用——江南這邊我盡量把突騎軍多留一些時日,以備萬全罷了。”

“也好。”洪成點了點頭。

實際上,有關於黔中、山南、劍南三地的暴亂,自始至終都沒有官方的文書下來,所以這些消息的性質,始終還停留在“流言蜚語”的階段。

雖然這些流言的真實性,在現在看來已經幾乎接近事實了……

三人揀了些家常話,聊了好一會兒,陸鴻見洪成眼皮沉重,精神漸漸不支,雖然強忍著沒打出哈欠,但也能瞧得出來,是極困倦的了。

所以他也沒敢多耽擱,囑咐洪成早些休息,便帶著李嫣出了門去。

第二天陸鴻醒得很早,而且不知道為甚麼,從剛剛睜眼開始,心中就一直毛毛躁躁的。

他依著在軍旅中的習慣,好像一匹作息規律的戰馬,清早嚼罷些許草料便得交由馬卒帶出去溜跑,他也在起身後,便洗漱飲水,然後邁步到院中嘿嘿哈哈打了兩趟拳腳。

不過他也並非日日如此,有時起來舉幾下石鎖,或者站一會兒樁,也就罷了,今日是心境不平,難得打了兩段完整的套路。

“生疏了……”他心中暗想著,便褪下身上的短褂,隨手丟在走廊邊的美人靠上,自己從井裏打了水擦洗身上的汗漬。

今早當班的侍衛隊正是張衝,他對陸鴻的這些做法見怪不怪,領著十六名侍衛散在各處,也不來幫忙或者添亂,任他一個人在院中搗鼓。

等陸鴻肩膀上搭著一條濕漉漉的手巾,邁步回到內堂,他這才招呼手下把院中的短衫、水盆等物全都收拾幹淨……

陸鴻回到內堂,看見桌上對著厚厚的一摞公文,心中好不厭煩。

也不知怎麼的,今天他的心境便沒有一刻平靜過,全然失了過往的那份從容。

公文是顧綜送來的,依照緊急、重要、次要、可緩排了個序。陸鴻伸手抓起最上麵的一份,那自然是最緊急的了。

封皮上是“句容縣推行公田法受阻前後奏報”十四個大字,入手輕飄飄的,顯然沒有多少內容。

他拆開公文,並沒有急著去瞧內容,而是先看署名。

這一看之下便氣不打一處來!

署名的田渡是建鄴田曹下麵的一名佐使官,就是這次負責向東收購私田的主事人。

這人是顧綜向他一力推薦的,說是田佐使為人踏實勤懇,辦事十分靈光,又肯盡心盡力。

因為此人官箴不錯,顧綜又推薦得殷勤,便派給了他推行公田法的重要差事。

陸鴻記得派出此人的時候,還專門接見過他,本意是囑咐此行關係重大,務必用心為之。可是後來兩人相見之下,竟然交談甚歡。

這位其貌不揚,有些黑黑瘦瘦的中年人,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用不完的幹勁兒,這一點先就讓人十分欣賞。

更難得的是,此人在回答陸鴻的問題時,也完全沒有那些常見的大話空話,一開口就擺事實,講道理,分析條例頭頭是道,使得陸鴻大有相見恨晚的感覺……

可就是讓他寄予了十分希望的人,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讓他失望!

“哼,這個繡花大枕頭,拿了這麼一張輕飄飄的紙回來,有甚麼用?”陸鴻腹誹著,便開始將公文一目十行地讀起。

隻是這麼一張紙,陸鴻料定了田渡沒能拿出多少幹貨回來,否則就該像剛開始那樣,送回來成遝成捆的“收錄冊”、“支度冊”。

因此陸鴻並沒有將這麼一張紙當做一回事,對於前麵那些訴苦道難的話,都是一帶而過。

誰知道文至中行,話風陡然一變,從一個喋喋不休的的訴苦書,變成一份字字血淚求救信!

比如公文之中“幾死還生”、“刀劍加身而無道理可通”、“士紳不談田畝事,但以恐嚇、威逼,務令官差自退”、“驟起衝突”、“傷者數人,隻得暫退”……

一句句觸目驚心,仿佛不是在敘說一樁行政公案,而是軍旅記誌;公平買賣也仿佛變成官府巧取豪奪、百姓奮起反抗的演義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