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三人同時驚愕地望著門外那位白衣人,隻見此人麵色蒼白,直如他的衣服一般,嘴角的戲謔慢慢變成了和煦的笑意,漸漸地更如同一個溫文爾雅的文人君子,悠然走了進來。
他的目光在李嫣身上一掃,隨即便露出一抹驚豔之色,彬彬有禮地笑道:“這位想必就是紅袖軍統領,李嫣李將軍罷?”
李嫣下意識地往陸鴻身邊靠了一步,冷冷地說:“是。”
那人不僅不以為意,還執了個文士禮,笑道:“小生有禮。”
說罷也不看陸鴻一眼,徑直走向李毅,笑容半分不減:“李督果然是虎父無犬女,令嬡果然驚才絕豔,叫在下好生仰慕。”
陸鴻深知此人武藝超群、劍術高超,這屋內三人即便一齊動手也未必是此人十合之敵!
況且還有個態度始終模棱兩可的李毅……
因此自打他一進門,便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李鈺,你又回來做甚麼?”好在李毅並沒有搭他的話,而是毫不客氣地反問了一句。
看來這個混世魔王並沒有因為此人的身份而另眼相看,仍舊擺著一張臭臉。
那李鈺悠悠然一轉身,對著陸鴻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後向身後的李毅說道:“李督,這位陸大將軍在你們北周可是赫赫有名啊,而且據說深得皇帝和幾位宰相器重,嗬嗬,今日何不以其首級,向汗王效忠?”
李毅又驚又怒,卻反而並未發作,而是將手緩緩地伸向背後牆壁上掛著的將軍劍,寒聲道:“老子從未答應過李嗣原甚麼,你這是逼我立即造反?”
李鈺笑道:“李督言重了,天下本是李唐之天下,李督振臂一呼,乃是匡扶正道,何來造反一說?”
李毅冷哼道:“匡你媽個屌!當年你們廬陵王這一支把半座江山拱手送給武氏,還有甚麼臉麵自稱李唐?”
陸鴻心中一動,似乎隱隱約發現了一絲難以捉摸的門徑……
那李鈺遭到如此謾罵,臉上笑意終於收斂了一些,口氣也顯得頗為僵硬:“瞧不出來,李督還是個忠烈義勇之士,隻是不知當年與我們汗王謀劃侵周一事,萬一泄露了出去,可如何收場?”
李毅麵上倒是夷然不懼,冷笑道:“泄露又如何,我李毅怕過誰來?”
這兩人打了一陣啞謎,除了陸鴻略有所感以外,李嫣卻是懵懵懂懂,半點兒不明其意。
誰知隨後話鋒一轉,李鈺笑著說道:“李督自然是無所畏懼,隻是不知對一封信作何感想?”說著轉回頭來向陸鴻一個字一個字地念道,“毅公亭堅兄在上,前番約定之事……”
“甚麼!!”
陸鴻和李毅同時驚叫一聲!
這一句話正是趙家集客棧之中發現的,那些那唐人留下來的書信內容!
卻見李鈺臉上浮現出一抹捉弄的神情,隨後接著又念:“前番約定之事,恐生變故。今帝一改前命,棄薑炎而任武晏為帥,戰事難料。伏乞臨麵再商,即定二月初二於青州保海縣壩集相會……”
原來此人竟然將那封殘缺書信隨後的內容一字一句地背了出來!
李毅的臉色隨著李鈺的話音而愈發難看,麵孔陰鬱得怕人。
陸鴻已經被震驚得無以複加,甚至感到頭皮一陣陣發麻!雖然他對李毅的叛國早有心理準備,卻沒想到對方早在兩年前便已經付出了實際行動!
二月二壩集相會……
怪不得豐慶六年的二月初二那天,魯國公李毅的儀仗會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小小的壩集!
他與李嫣對視了一眼,後者也仿佛明白了些甚麼,難以置信地望著自己的父親。
原來南唐最初便是任命了薑炎為帥,以李毅為內應,發兵北上攻打大周——假如這個計劃真能成行的話,恐怕如今天下早已盡歸南唐了……
不過,最終的結果卻是大家都清楚的,最終唐軍以武晏為帥,久攻不利,甚至在小小徐州城下白白耗費了數月,致使戰機盡失!
而李毅在那一場戰爭之中也並沒有按約定成為內應,而且恰恰相反的是,此人以左路軍兵馬大總管的身份,節製青州行營,在一南一北接連大勝,嚴重挫敗了兩胡與南唐的兵力和銳氣……
或許這會讓人有些瞧不明白,但是結合壩集那一番遭遇,便足可預料此番結果了——李毅與李嗣原二人,從來就不曾真正打算過合作,甚至兩人都在為殺死對方而處心積慮地謀劃!
二人既約定了二月二壩集再行商談,但是李毅帶了整整兩個團的兵力,而李嗣原則派出了數十名高手喬莊埋伏,尤其是那七寶班班主、扮成捏麵人的藍鷂子,更是刺客中的佼佼者……
而李嗣原本人,甚至根本就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