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天高地遠 八(1 / 2)

“若是您要監視那女子,我與您再開個上等的包房,不到明日,怕她是不會出門的。”

這句話宛如一股子寒氣瞬間衝到了火曜的脊背,整個人都僵了僵。

掌櫃在金石齋多年,自練就一雙看人識情的火眼金睛,如今見他這般模樣,不禁心中生出點懷疑來,但也知道這不是他應該過問的事兒,便抬手朝著幾名小二擺了擺手:“好了,你們且下去罷。”

幾名小二點點頭,轉身下去了。

“星君,您看,我們要作何安排?”掌櫃小心地看著火曜問。

火曜臉色此刻已經恢複了平靜,隻是身上一股子寒氣卻不散:“就按照你說的,安排一處方便監視的房間就是了。”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不必是上房,隻要房間合適監控即可”

“是,我這就去安排,星君稍候。”掌櫃抱拳而去。

不多時,就有小二領著火曜到了一間精致的臨水房間。

“貴客喜歡喝什麼酒,還想要吃點什麼,自管與小的說,掌櫃說了必不能怠慢於您。”那小二領著人把一些果子小菜布置好後,恭敬地道。

火曜看了眼那房間上麵的牌匾——清心齋。

這可真是個好名字。

清心,他是需要清心下火。

他忽然扯了扯唇角,淡淡地道:“你去打點冰心釀來吧。”

那小二一愣,冰心釀是掌櫃自己跟西洋客商釀的酒,裏頭要放薄荷葉,很多人喝不慣那又辣又涼的味道,掌櫃的私釀也幾乎從不拿出來分享,這位竟然連冰心釀都知道?

但能在金石齋幹活的,哪能沒有眼見力,小二恭敬地道:“是,您稍後,我這就去與掌櫃說。”

不多時,那小二就送了兩壺冰心釀過來。

火曜推開窗,便可以看見對麵的那一間獨立於湖中的水榭。

水榭窗邊垂著簾,不太能看清楚裏麵的情景,但是隱約能聽到裏麵的笑聲與樂聲。

那是熟悉的女子悅耳之聲,讓火曜忍不住微微眯了眼。

他麵無表情地坐了下來的,也不喝酒,隻定定地看著那一扇窗。

風兒微涼,撥動起那窗邊的簾。

偶爾能看見水榭裏的小廝伺候坐在窗邊的白衣人用酒,天光落在白衣青年的眉宇間,飛眉烏瞳,鼻如懸膽,膚光如玉,鬢若刀裁,雖然笑得不羈卻毫無放浪感。

倒是真別有一番風流氣度,擔當得起眉目如畫四個字。

想來便是蒼雲派的少主了。

好一會,火曜慢慢地坐下來,眼底寒光微閃,有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嫉恨的光。

隨後,他的目光停在了那簾子後的女子身上。

那蒼雲派的少主對她極為殷勤,不時給她夾菜送酒。

火曜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推杯換盞,司竹聲不絕於耳,他卻忽沒了喝酒的興致,隻麵無表情地垂下眼,抬手夾了菜,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吃。

天色漸從白到暗,日光從明媚到昏暗,再到華燈上,最後夜沉星光黯,絲竹齊喑。

金石齋裏盛宴場場也到了曲終人散。

火曜都維持著一個姿勢坐著,菜肴上了一個又一個,他維持著一個速度,慢條斯理地不斷地吃。

小二都忍不住嘀咕:“這人也忒能吃了,而且怪得很,菜都涼了,也在那吃,倒是酒一點沒動,咱們還要送菜進去麼?”

金石齋的掌櫃一邊打算盤,一邊頭都沒有抬:“繼續,不該說的廢話別說。”

小二聞言,隻好低頭道:“是!”

直到對麵裏水榭裏的燈光晃動了幾下,隨後風兒一吹,燭火也暗了,一片漆黑。

火曜才頓了手,隨後收了筷子“嗒”地一聲擱在桌麵上。

他慢慢地收了手,靜靜地坐在桌子邊,看著麵前瓷碟,蒼白的月光落在沾染著油汙剩菜的瓷碟上,滿桌子,除了狼藉,仿佛再也不剩下什麼了。

他麵無表情地維持一個姿勢靜靜坐著,夜裏霧氣迷離,似一夢……到天明。

……

一夜漸漸過,天色再次明媚了起來。

鳥兒鳴叫之後,便是人聲漸起。

不知多久之後,水榭裏又有人影晃動,窗邊簾子掀了起來,隱約能見到一對璧人坐在窗邊用早膳。

火曜終於動了動,他抬手取了酒壺,倒了一杯冰心釀,就著唇邊一點點地喝了下去。

烈酒入喉間,先是火辣刺激,讓他幾乎忍不住低低地咳了起來。

但是片刻之後,順著酒液在食管裏蔓延,一股子薄荷帶來的寒涼又一路爬進身體裏。

火曜閉了閉眼,強行壓抑下那種寒意。

冷與熱,當真……冰火兩重天,一如這些年月裏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