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看他可憐,她答應了帶他走。
蕪縣雇的車夫出了城不久便同他們告別了,馬車從一座城到另一座城,一直在趕路,笑兒卻從來不說目的是哪裏。
沿途的風景很好。蕪縣周圍都是光禿禿的山,沒有什麼漂亮的風景。以前他隻能欣賞父親收藏的那些漂亮瓷器,但是現在他常常可以看到不同於蕪縣的連綿起伏的高山、望不到頭的山林和平靜廣闊的湖泊,所以他一點也不覺得悶。
有時找不到客棧,他們便不得不在馬車上過夜,不過她總會把最柔軟的那床棉被留給他。
每路過一個城鎮,她都會特意停留幾天,一來緩解長時間坐馬車的疲勞,二來補給生活上的必需品。到了客棧,她會給他一些碎銀子,要他出去四處逛逛,自己卻躲在客棧裏不出去。他很喜歡看她鼓搗包裏那些奇奇怪怪的小瓶子和裏麵的藥粉、藥丸,雖然她不讓他碰那些瓶子,但他還是樂此不彼的在旁看著她整理,她卻總要拿他當個小孩子,非攆著他出去街上玩。其實他對同齡孩子喜歡的東西一點興趣也沒有,所以每次上街他總是會去最近的小攤轉上一圈,然後揣著幾個或精致或奇怪的空瓶子又匆匆回去。
他曾擔心自己花太多用光了盤纏,可是她似乎有花不完的銀子。她說是她常年治病救人攢下的,而且身上有很多世人難得一見的名貴藥材,要是實在沒錢了,可以把藥拿到藥鋪去同老板換點盤纏,藥鋪的老板都是精明人,遇上難得一見的珍貴草藥出價自然不會低,所以他們的開銷完全不是問題,他不用為這個擔心。話雖如此,但他還是時刻提醒著自己不要亂花錢,他不想成為她的負擔。
他們一起生活已經有好幾個月,可是他們之間存在著距離,不知原由的看不見的距離。盡管他們坐在同一輛馬車上,他可以隨時去拉她的衣袖,但是她依然離他很遠。
他很喜歡和她聊天。她其實不太喜歡說話,但她會告訴他一些被誇大傳聞後的真實,教導他如何在紛亂的局麵中保持冷靜。最重要的是,她腦袋裏裝滿了各種稀奇古怪的故事。
但每次問起她的事時,她總是絕口不提。
他不知道她的年齡,不知道她的家鄉在哪裏,不知道她父親母親的名字,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厲害的醫術,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四處旅行。
他好奇的要命,她卻什麼都不肯說。
她不喜歡離人群太近,不喜歡和人深交,不喜歡和人太親密,習慣一個人四處行走卻漫無目的,對於照顧人這種事,她幾乎沒有什麼經驗。
即便這樣,他還是越來越喜歡她,越來越依賴她,也越來越希望靠近她。於是他小心翼翼的說起蕪縣,說起自己。希望能和她的聯係可以更多一點,更深刻一點。
可她輕描淡寫的說蕪縣隻是她旅途中一個休息的地方,和現在路過的城鎮一樣。不過她說自己從沒想過會帶走那裏的一個孩子。
說這話的時候她是笑著的,但他知道她不喜歡那個喧鬧的小縣城,也許她已經後悔了讓他跟著上了馬車。可是沒關係,他喜歡她,喜歡和她一起生活,即使她會突然沉默不說話,突然走神發呆也沒關係,他隻要可以跟著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