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千秋(1 / 2)

我童年最多的記憶大多都是在大宅子裏度過的,四歲以前,雖然我也是常常被關在屋子裏,但起碼我能吃飽飯,穿花裙子,撿著姐姐剩下來的漂亮衣服,做著傻乎乎的公主夢。

四歲以後,我從一個大宅子被送到另一間大宅子,我想這便是我一生磨難的最開端。

我記得那個是大雨天,天空就跟破了個窟窿眼似的,雨水不要命的往地上砸,照顧我的阿姨一直把我往屋子拉,因為我難得的換了身合適的衣服,她說會有重要的客人來見我。

可這麼大的雨水,會有什麼樣的客人堅持要來呢?我並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但是我莫名的舍不得這漫天的雨水,就好像隻要它一直下著,天地間便不會再有汙垢存在了。

如果讓30年後也成為了一位母親的我,重新回到那一天,我或許會認為這場雨水有著更深刻的涵義,因為它更像是我剛離世沒多久的母親在哭泣。

我在京都活了八十多個年頭,可從那天之後,我再也沒見過那大的雨水了。

最後,我還是被接走了,被一對嚴謹正裝的男女開車帶走的,雨水隻能讓他們的外表看上去狼狽些,他們看向我的眼神是無盡的冷漠;我透過後車玻璃想回頭再看一眼江家,可惜被雨水斑駁了視線。

“別看了,你以後你就隨我們姓沈,沈千秋就是你的名字。”坐在我身旁的女人複述的說道,“你被江家拋棄了,以後就好好當我們沈家的兒媳婦,保佑我兒靈魂的安穩。”

我敏銳的低下了頭,感謝江家的境遇,讓小小年紀的我就懂得了壓製說話的欲望,否則憑我多問上幾句,得到的怕不是不耐煩的辱罵,就是暴戾男主人的巴掌。

沈家在我之前沒有年幼的女孩,所以我的衣服隻能現買。沈家的這位夫人不喜歡我穿花花綠綠的衣服,於是找了專門的裁縫給我定做,剛開始的時候,我在沈家過的日子比江家還好一些,這裏的傭人也把我當了半個主人來看,甚至因為我的好脾氣,還挺喜歡和我相處。

我在江家平穩的住了一年,到了第二年的年初,不知道哪位過來拜年的長輩無意中提了句:“這丫頭和才衡小時候真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當時,我就感覺到沈家的這位夫人看我的眼神不太善意了。她故意疏遠了我幾天,我也不知道她在做什麼,但是等她回來之後,我的噩夢便開始了。

她開始更換我的衣服,我不知道這些好看的裙子上是什麼花紋,但是從和我關係不錯的傭人臉上能看出來,這應該是一些非常恐怖的東西。

我那時懵懂無知,也不知道害怕;沈夫人大概是經過了一番試探,發現折磨我並不會引起任何重要人物的反感之後,就開始變本加厲了。

她陸陸續續的把家裏的傭人換掉了,似乎是想要徹底抹去我存在的一切跡象,我愈發的沉默了,沒事的時候,我就一個人看看天,想想看我什麼時候才能從像眨眼間飛走的鳥兒一樣自在。

沈夫人還是下手了,她逼我每天晚上一定要睡在又硬又冰的棺材裏,逼著我了解死亡的定義,好幾次失手將我掐到窒息。

或許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即便我死了,也沒有關心我的人知道,也就是說,任何人都沒有機會為我出頭。

我好想活著,我好想念我的媽媽,我甚至想念起淡淡的藥香和她無助的歎氣聲;我活著好累,如果可以逃出去,隻有一天的自由,我也甘心死去了吧?

我發誓如果我死了,一定要去和那些糾纏了我的夢境幾年的厲鬼們決一死戰,或者逼著他們也去好好“照顧”下沈夫人。

我九歲那年,沈家的這對夫妻帶我去n市拜祭這位我名義上的“丈夫”,據說他是病死的,可我沒見過他,更不知道我對他的死因表達出遺憾還是喜悅。

我低眉順眼慣了,沈家的兩位都沒有想到我有這麼大的膽子,竟然敢在三四個保鏢的眼皮底下溜掉了。

我知道那天是清明節,天上下著綿綿細雨,可我一點都不討厭,甚至雨水會給我一種親近的感覺。

正在我坐在秋千上為了以後怎麼辦而發呆的時候,我的頭頂多了把藍色的傘。

真討厭。

我真想大喊讓這人走開,理智讓我對這人說了聲謝謝,我不能表現出太多的異於常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