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開,花開彼岸,記憶深處似乎總一雙含笑略帶戲謔的眼:
“小野貓,若是我這一曲驚動九天仙子,你便嫁給我可好?”
身後是一片彌漫到天際的緋紅桃色,晃得我睜不開眼。
之後便是千年忘川千年等待,你似一縷孤魂每一世總在我最迷離之際與我擦肩而過,每一世我們都在痛苦悲傷中輪回,故事以無數種方式開始,命運卻隻以一種形勢流轉,千年亦是千年,我不由懷疑,我堅持不喝那碗湯究竟是對是錯?
長風,若今生亦是不能了卻此緣,來生我們就莫要在相見了吧!
…………
繁花似錦,花謝花開輾轉十六年載,時間恒長的讓我忘記我是為何來到這世上的,半掩的房門被推開,桃紅色的身影極近:
“小姐,倪公子今天要來聽曲,媽媽老早就來催了”
我微眯著眼透過阿沁的肩膀看向窗外大片大片的緋紅,輕風拂過席卷一片片的零落的花瓣化作漫天花雨,美得驚心動魄,隻是在那白雪皚皚之中一片緋色看起來極為妖嬈詭異,阿沁順著我的目光看去,不由說道:
“月公子真是癡心,為了討小姐歡心,竟能讓這三月底的桃花在十一月裏開的如此荀燦,不知費了多少苦心”
我低頭輕笑,攏了攏吹在額前的發絲走到窗前,眼前是一片開到極致的桃色,紅塵女子多薄命,在你看來便是千金換來也是旁人隨手一擲,若都是信了,哪來的女子孤魂遍地。
吱呀—
微風拍打著窗格帶著幾片落英夾雜著桃花香零落在我的眉梢臉靨隨即打個璿兒落在發間,隨意的將頭發挽起,挑了一隻翠綠的瓔珞別再發間,看向站在一旁的阿沁喚了聲:
“走吧”
鳥啼鈴語,琴越悠揚,飛紗彌漫盡是迷離的桃色,青玉石階上錯落著玉湖藍色的赤邊流蘇羅紗,隨風輕輕浮動,我放下手中的一隻長笛,彌漫的飛沙掩去逾越過垂簾的日華,抬頭向對麵的男子點頭示意,一身淡青玄衣盡顯素雅,象白玉的簪子別住墨黑的長發,他的笑淋落在風裏,如昔如月。
“九姑娘,見你一麵當真不易,本公子可都等了大半個月了”
“公子說笑了吧,九兒並非富貴人家的小姐,隻能拋頭露麵掙點銀子,才不致流落街頭,怠慢了公子還請見諒。”
我端起桌上茶盞輕抿了一口看向他唇邊那抹漫不經心的笑,手指有節律的輕叩這桌麵:
“聽說有人為了九姑娘讓這桃花在這十一月裏開的紅豔!”
“不過是錯東風罷了!”
我端起茶盞不在意的回應。
“那也是相當有心的,據說錯東風可讓植物在一夜之間散枝開花,雖說三天便敗,但這東西也是不易多見!”
“公子今日來就是為了這事?”
他微微昂首看向身邊的侍從,舉杯落下之間,長亭裏隻剩下我和他,把玩著手裏的琉璃杯盞他斜眼看向我:
“九兒小姐琴技無雙,今日為我獨奏怎可讓旁人偷聽了去”
長發翻飛,掠過他高深莫測的笑溢,滑落在身後明亮的日華裏:
“景悅府小王爺回來了,你看如何?”
無論是在哪個年代,哪個國家,美人都是不可缺少的話題……
若論當年世上哪幾位美人居者其上,不得不說扶桑世子樓蘭,傳聞中樓蘭世子容顏當傾日月,平素一襲素雅青衣,整個人如同墨然的墨竹芳華獨立,清透的似一縷煙塵,再者便是加南聖女,當日一襲藍衣從天而降,竟引得飛蝶縱往,流年忘返,可惜美人如夢在三年前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紅塵之中再沒人見過她,而若說起末央第一美人,當屬景悅府小王爺公子蘇陌,曇華姿容清嬈無雙。
景悅府小王爺荒淫風流,整個俋都城一問便知,其父乃是末央王其弟,早前曾受末央王信任馳騁沙場建功無數,隻是十五年前參與謀略叛離一事,被革去參政權利,賜死,當時其子才兩歲,末央王顧戀舊情隻是下旨不準參政,剝奪了領土實權,永生須得在俋都城不得擴張領土,而這位如今在十七歲的小王爺,當真是荒唐到了極點,長年不在府中,流連於脂粉花叢中,而好好的一個景悅府如今更是萬紫千紅,這小王爺從懂事那年開始便四下網羅天下美人,有人曾幫著景悅府做了夥食的生意,直說那裏美人無數,可謂美人巧兮,如墜仙宮……
說起來我並不曾見過這人,兩年前到俋都時這位風流倜儻的王爺剛好出門巡遊去了,這時回來何故?當真巧合?
……
“小姐,莫要再傷心了,再過些時日這花便會再開了”
阿沁的話落在耳邊,隨即消散在凜冽的寒風裏,繁英飄落,逢開盡去,昨日還是一片開到妖豔的緋紅,今日卻徒留滿地的繁英和空蕩蕩的枝椏。
白雪皚皚,一片片的桃花落雪成緋,在冬日的日華下,煞是好看,我立在一片緋紅中,滿樹的枝頭成空穿過淩烈的風,吹動湖藍色的長裙,刺骨的涼意從腳底傳至眉心
罷了,花開花落自有定數,順其自然便可。
樓台玉雕,清雅綽約,流蘇羅紗輕妙飄逸,纏綿悱惻,我端坐在高台之上,拂袖一揮,指間滑落琴弦,冥落在台下低吟肆意的雅客之中,瞬間,寂靜如夜。
一曲終了,台下掌聲雷動,我垂眸淺笑昂首弄姿,笑看眾人。
紅紗拂過身側,我欲起身回屋,突聽見一陣抽吸聲,隨聲望去,心髒突地露了半拍,我呆望著那一抹身影霎時忘了呼吸。
斜倚在門窗前的那一抹淺笑,墨鴉色的長發用一根白玉段子隨意的綁著垂在胸前,帷幔風中翻飛一瞬間遮住他瀲灩絕美的麵容,透過窗弦絲絲縷縷的日華落在月牙白的長袍上,像極了映在衣擺上的暗花,風流富貴,來人隨意上挑的桃花眼笑意盈盈,帶著三分戲謔、三分嘲諷、一身逼人的貴氣。
他撫開帷幔,調笑於流連在身側的伶女輕笑道:
“速聞姑娘琴技無雙,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傾聽者台下的風言碎語,我故作妖媚:
“公子過獎了。”
縱了縱鼻子,奇怪,我怎會聞到了桃花的香味。
“據說姑娘有一規矩,天下無不敢談的曲樂,無論是什麼樣的曲子隻聽一遍便可彈出,若不然原為奴為婢,可否當真?”
末央浥都雖說是在天子腳下,麵上多是清廉不說,暗裏卻是風花雪月最風流之地,這煙花勝地既然多了,在這之中混出名頭自然不是易事,而說起浥都勾欄勝地排上榜的幾個地方,第一便是那兩年前突然建立在水麵上的十二畫舫,此坊名頭位居第一乃是因為神秘二字,無人知曉那一座座水樓中的美人音色,亦無人知曉裏麵到底是什麼,隻道進去過的人都說世間難比,這裏去的都是皇孫貴族或商人富豪,乃是末央消費最大的地方。
第二便是百雀閣,百雀閣和別的勾欄不同,不是你有錢就行,她們挑人。
不是你挑她,是她們挑你,若是你入不了那些個美人的眼,你便是王孫大臣腰纏萬貫也得被掃地出門,若是你入了她們的眼,便是個乞討的乞丐她們也會封為上賓分好不收。
再來便是決意樓,別看這名字起的灑落,卻是個幾個之間手段最放浪大膽的,因為這裏隻是個做男人的生意,裏麵的伶男手段極為銷魂入骨,末央風土開放,自然不少男子膩味了女子的胭脂嬌氣而換些更新的刺激。
最後便是逐月樓,名字倒是風雅,確確實實也是做皮肉生意的,隻是這裏卻是一個賭子,各院的姑娘立下規矩,若誰能破了,便是應你賭約之事,而我便是其中之一,以琴曲為約,若能奏出我不能談的曲目,那麼為奴為婢,悉聽尊便。
我看他豔若春花的臉上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眼尾挑起墨色的眼眸盛開三月的桃花,荀燦直至壯麗,嗬……這人如此有信心?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幾分能耐,微微勾唇笑若楊花:
“自然當真。”
…………
撫摸著有些發燙的側臉,我起身將窗格打開了一點,雪花如絮,淩結成窗前的一朵朵冰花,爐中的炭火燒的正旺,將素染的房屋染成了橘紅色,明明滅滅的火光中時而傳來炭火燒裂開的脆響,屋內一片暖色。
抬頭看向躺在榻上的蘇陌,終是忍不住問道:
“公子,為何九兒總是彈不出那曲子?”
明明深深的映在了腦海裏,不知為何舉手落下時碰到琴弦的那一刻腦海就會一片空白,明明記得清清楚楚可就是落不下一個挑唆,私下也曾試過多次都是這麼個情況。
衣袂滑落在地,被爐火旋出的輕風鼓動著輕輕浮動,蘇陌斜眼看過我,帶著漸近的桃花香隨手拿走我端在手裏的蜜餞,戲謔一笑伸手指了指腦子並不說話,低頭吃了起來。
我在心底暗暗大罵,該死的早知道就不立那什麼破規矩,如今可倒好,估摸著現在整個俋都城都知道逐月樓的頭牌花魁為了一首曲子現下到景悅府賣終身了吧!
事實上我一直都在懷疑是不是蘇陌身上長凝不散的桃花香才是讓我彈不出的幕後真凶,伸手捏起一顆梅子含在嘴裏,瞧見對麵的一大片林子,簌簌白雪堆疊砸枝幹上我回頭問他:
“公子,對麵的是什麼樹?”
蘇陌半支起身子坐在榻上,繡金邊的墨紫外衣滑落在肩頭,半眯著眼透過我看向窗外,像極了一隻慵懶的貓。
我撇過頭暗自咽了咽口水,男色啊男色!長成這邊禍國殃民的模樣不知醉了多少女兒家的心,耳邊是他風輕雲淡的聲音:
“那是桃林,這桃林遍布整個蠱墨軒,等來年春天開起來的時候當真是極美。”
我斜眼看他眉宇間刹那的迷茫和悲涼不由一愣,還沒等說話呢,蘇陌那廝已經窩了回去,吊兒郎當的拿起一旁的書對我嚷嚷道:
“九兒丫頭,本公子渴了,你給我沏壺茶來,水要現燒,若不然茶葉散不開,本公子不喜那個味道,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