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雀,你現在就要走嗎?”綠錦側身倚在門框上看著正在收拾包裹的竹雀問道。
“反正早晚是要走的,”他又停下手中的動作看著綠錦說,“錦兒,你和我一塊兒走吧,咱們一起去看看外麵世界的繁華,不要再呆在青竹林了。”
綠錦垂下了眼皮,問:“那個孩子怎麼辦?”
竹雀別過臉說:“我早就和你說了,不要幹涉人間瑣事。那個孩子你從哪兒撿回來的就送回哪兒去吧。”
綠錦搖搖頭說:“不,我怎麼可以,現在那兒冰天雪地的,我如果把他送回去,他一定會被凍死的。”
“錦兒,你相信我,即使你不抱他回來也會有別人把他抱回去的,他不會被凍死的。”
“可我已經把他抱回來了,他長得多可愛呀。我在竹林把他抱起的那一刻他那雙清澈的眼眸那麼眼巴巴地盯著我,還咧開嘴角朝我笑呢。而且你看他脖子上掛的那塊寫著‘綠竹人家’的玉石,那‘綠竹人家’四字和我們青竹林多契合呀。”
竹雀已經收拾好包裹,站起身走到綠錦麵前定定地看著她說:“我要走了。”
綠錦伸出手輕輕抱住他,緩緩地說:“你走吧,我終究是留不住你的,你自己在外珍重。”綠錦心裏明白,即使沒有那個孩子,竹雀還是會離開青竹林的。
竹雀抬起手臂撫了撫她的長發,說:“你也要珍重。”便將綠錦從自己懷裏扶起向門外走去。
綠錦沒有轉身,和竹雀背影相向。竹雀剛剛跨出廳門,便聽到綠錦在身後問道:“竹雀,你還會回來麼?”竹雀停下腳步,聽著從竹屋四周竹林裏傳來的“沙沙”聲沒有說話。這句話世間多少女子都曾這麼問過,也不知道她們到底是在等待一個答案還是等待一個轉身?
竹雀的身形頓了頓,卻又抬腳走了。綠錦轉過身來,一臉淚痕,她看著竹雀模糊的背影喃喃道:“你一定會再回青竹林的,總有一天,你會回來的。”
【第一章】(二十七年後)
“你哭了?”青竹在她麵前蹲下腰身,靛青色錦袍的下擺鋪展在地麵,語氣不急不躁。明明是一句索求原因的問話,由青竹說出來卻更像是一句雲淡風輕的寒暄。
“沒有啊,”沈別琛飛快地用手指抹了一下眼淚,抬起頭以一種輕鬆的語氣說,“想到眼睛很久沒有清洗了,比較幹澀,所以用淚水洗一下,天然無刺激喲。”說完自己倒被逗笑了。青竹看著眼前這個眼圈發紅嘴角含笑的姑娘,隻好將關切的話語暫時咽下,說道:“別琛,你總是這麼幽默麼?”
別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不,我隻會對喜歡的人才這麼幽默。”
青竹沒有搭話。他站起身,朦膿的夜色中他靛青色的錦袍和象牙白發帶在風的作用下呈飄然之態。別琛腦中突然冒出“吳帶當風”四字,想必“吳裝”也是這幅仙姿,她的思緒就像關不住的水龍頭一樣“嘩嘩”地淌著。這時青竹忽然開口道:“下雪了,‘關門雪,三尺深’呀!”
別琛仰起頭,雪花撲撲簌簌迎麵而來,她濃密的睫毛在淡而薄的夜色中微微顫動著。夜晚靜謐祥和,她冒出一句:“‘麵旋落花風蕩漾,柳重煙深,雪絮飛來往。’”
青竹扯了扯嘴角,笑著說:“怎麼不說‘未若柳絮因風起’了?”
“這不和你一塊兒呆久了,自然會沾染到你一二分的才氣。”
“妮子越發伶牙俐齒了。”
“過獎,是你**有方。”別琛笑著拱手道。
青竹見她心情平複了些,便試探著問:“你剛剛為何哭泣?”
別琛站起身,幽幽地歎了口氣說:“我和你相識已有八年了罷。從前的時候,我每隔幾天便能見你一次。即便是我在山下讀書時也能每月見你一次。自從去了遠方讀書,半年我才能回來一趟,而且也不知你什麼時候會出現。我馬上又要動身去學校了,再回來時那門前桃樹恐怕早已繁華落盡連果子都不剩了。”
青竹早已明了,卻故意逗她說:“哦,原來如此,你放心,等到那桃子熟了的時候,我就偷偷幫你摘幾個製成桃幹,你回來時就可以解解饞了。”
別琛知道青竹是故意和自己說笑,便順著他的話說:“桃幹哪有新鮮的桃子好吃,你要有時間製桃幹不如直接把桃子給我送去,反正你來去又方便。”
青竹看著她麵帶慍色的臉龐,笑嘻嘻地從袖中取出一把竹扇放到她眼前。別琛瞥了一眼,問:“這個時節拿著扇子作甚?”竹扇噌得一下被打開,青竹說道:“你先拿著,然後我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