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深秋的早晨,濃濃的秋霧,迷人的籠罩著寂靜的小鎮······早起的鳥兒,在我的窗前低低細語,像是在討論是否要趁冬天來臨之前趕往溫暖的南方。
我靜靜地聽著它們,嘰嘰,喳喳,啾啾······不停的爭論著,就像是一個懷著看熱鬧的心情,捂著嘴,偷聽隔壁夫妻吵架的小腳老太太。
我微笑著,有些愜意的感覺,恍惚又回到了南京的老家似的。
母親帶著弟弟,一大早就出門,去她已經有一段日子沒有去過的縣城。
前些天她的運氣很好,竟然在自己搭的陷阱裏,不用一槍一彈,就抓了一隻大野豬。
生猛的野豬,衝著我們嗷嗷的瘋狂的亂叫,拚命撞擊土坑,像是要衝出一條逃跑的生路。它猙獰的樣子,令我全身緊張,寒毛倒立。直到我聞到姥姥煮出來的肉香時,才得到些許安慰。
弟弟站在母親身旁,她們就像個居高臨下的勝利君王,對它的憤怒根本不屑一顧······最後,母親一槍打穿了它的腦袋,結束了它毫無用處的掙紮。
這是我們近年來的最大收獲,母親也因此對自己充滿了信心。我們一家子,終於能慢慢熬過去了!
今天,她就是要帶著姥姥用那隻大野豬的肉特製的臘肉,去換些米,鹽回來。
香噴噴的臘肉,幾米外就能讓人垂涎欲滴,肯定能賣個大價錢,換回足夠我們吃的大米。
然而,生活卻總是在我們自以為是的瞬間,拋給我們一個個毀滅我們希望的打擊······從來不給我們足夠享受的時間。
母親和弟弟才走到半路,就由三三兩兩從縣城裏,趁夜逃出來的鄉親口中,得知RB人已經接管了縣城·······
沒有一槍一炮,沒有抵抗,暫時也沒有流血,沒有死亡,靜悄悄,無聲無息的,就像是突然從濃霧裏鑽出來的鬼婆子······他們來了!
三年前屠城的血腥尚未散去,它們如鬼魅般籠罩在所有人心頭。受到驚嚇的人們如同喪家之犬,甚至來不及收拾細軟,就不顧一切的偷偷潛逃了。
母親他們在離縣城不遠的地方停下了,盡管那些逃出來的鄉親,殷殷切切的勸她不要再往前了,但她還是決定要到縣城去了解情況。
也許,是她對那些,雖然我們從未見過,卻將我們的家和親人統統一舉毀滅,像鬼婆一樣的壞人,心懷好奇?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竟能夠如此殘忍的,血腥的,將手無寸鐵,毫無反抗之力的老弱婦孺,手起刀落,沒有絲毫顫抖的殘殺?!
弟弟跟著母親悄悄摸到城門外,遠遠的看到距城門十幾米外架起了一排鐵絲網。一群穿著奇怪製服的人,端著槍,在對進出的人,挨個搜查,雖不時傳來聽不懂的嗬斥,但總還是沒有過多的阻攔。
平日無人的城牆上,此時,人頭竄動,隱隱約約的透著黑影。
一陣寒流傳來,母親下意識的抓緊了自己的領口,目光卻更加堅定。
好動的弟弟,很快就發現了路邊的灌木從。跟我們後院的刺叢很像,是極好的掩藏。
母親略微有些猶豫的看了一眼弟弟,她眼光複雜,最後還是抿了一下唇,帶著弟弟鑽進去了。
到底是憤怒?仇恨?還是好奇驅使著她呢?
母親在灌木中爬行,花了些時間,她必須非常小心謹慎。而這些對於弟弟來說,卻是小菜一碟,他輕輕鬆鬆的就接近了那些令人膽寒的壞人。
我始終不明白,為什麼弟弟他竟沒有害怕?!很多時候,我膽怯猶豫的時候,他卻就像是已經經曆過千百遍似的,沒有一絲停頓,如此簡單,自然。
終於,當母親停下來,能夠清清楚楚的,看清那些人的臉的時候。她仿佛被狠狠的一擊,久久不能回過神來,幾乎懷疑是不是搞錯了?!
那些士兵,如惡魔一般的鬼魅,他們竟是與我們一般的黃皮膚,黑頭發,相貌平常,甚至個子高矮也沒有任何差別!!
他們既不是三頭六臂,也沒有想象中的高頭大馬,既不像番邦異族,更不是奇形怪狀·······
他們就像是和我們一樣的普通人,即使把他們混放在人群中,也沒有人能將他們與我們區分開來!!!